麦克写到这里的时候,茱莉亚突然笑了,“麦克,”她动情的喊着麦克,摘下大黑框眼镜可爱小猫似的往麦克的怀里挤,“你还是这么善良,总是把黑奴说成和写成黑人,还有……你没有因为我是东方海盗和白人的混血儿就歧视我。”
“亲爱的茱莉亚,我需要思考!所以不要提起你拥有一半东方血统的事情。”麦克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因为,上帝作证,他对‘东方’、‘血统’、‘女性’,这三个词语连在一起的时候有些过敏。
“好的麦克。”茱莉亚非常听话,小猫似的抱着火绳枪窝着去了。
“头儿,不知道因为什么,每次看见茱莉亚二姐头摘下大黑框眼镜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好像……她是非常柔弱的?很好欺负的感觉?可爱的上帝!这是多么好笑!”伍尔夫拍着额头哀嚎起来。
他很快真的哀嚎了,因为茱莉亚用来疏通火绳枪管的铁钎子扎进了他牛皮面的鞋子里。
西奥多和阿利哈哈大笑,连木讷的邓巴也憨憨的笑了两声,“好了,”麦克抖了抖羊皮纸道:“我们以前的线索表示,凶手如果是人类的话,白人的可能性远远大于黑人……我们有四个犯罪嫌疑人了,是的,四个嫌疑人,都是人类,所以我们需要从嫌疑性最高的那个人开始查,这会节省我们大量的时间,还有精力。”
“头儿,谁的嫌疑性最高?猎皮人汤姆?好的,我不喜欢他,他长着一张小白脸儿。”伍尔夫坐地上翻看他的新鞋,破了一个洞,很明显要买一双新的了。于是把需要浪费钱的憋屈变成查案的动力,跳起来要走。
但是麦克比他先进了谷仓,也关上了门。
谷仓破旧的木门吱吱呀呀的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只有上面细密的窗棱透出细碎的光好像荧斑一样。昏暗中两个黑人正在剥玉米,准备给他这样的客人熬煮鲜玉米汤,而且在他们之前住下的客人就在这里,一边和他很熟悉的黑人艾伯特说话,一边把细小的鲜玉米粒丢进嘴里。
艾伯特和他的同伴纳特非常幸运,被贩卖来到北美洲就是老彼得的黑奴,得到了远比他们的同胞舒坦十倍不止的好待遇。不过纳特没有他的命好,两个月前生病死了,老彼得才会购买另一个黑奴……
“嗨,尊敬的麦克探长。来点鲜玉米粒吗?”艾伯特拥有一张憨厚的脸,因为年纪大了,黢黑的脸皮有点耷拉。
“那当然很好,艾伯特,不过希望你用水帮我冲洗一下。你知道的,我有点洁癖。”麦克笑着支开了艾伯特。
他看到艾伯特和以前一样,身上只有非常淡薄的几丝罪恶烟雾——这是偷吃老彼得的食物产生的,小小的偷窃,基本算不成真正的罪恶。
另外一个黑人的身上很干净,和老彼得一样干净……
“亲爱的麦克探长,我听过您的名字,伟大的印第安老斑鸠绝对是整个詹姆斯敦最值得称赞的名号了。”白人汤姆占了起来,英俊的脸有点僵。
“你害怕我?”麦克指了指简陋的凳子。
“我是猎皮人,亲爱的麦克探长。”汤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坐。
“好吧,猎皮人。一张印第安成年男性的头皮十英镑,挣的是血汗钱,而且只是可以当作零花的血汗钱罢了。对了,我听说你们这次是出去打猎的,恰好撞到一个小型的,或许是被部族撵出去的印第安家庭,狠狠的赚到了一比?”
“是的麦克探长,他们有四个印第安人的成年战士,差点让我们死了人。”
“老弱妇孺呢?放掉了吗?”麦克若有所思的打量汤姆身上的罪恶烟雾,如果用一句话形容它的话,就是咕隆的黑。
“当然放掉了!”汤姆露出一种强忍怒火的表情,好像麦克质疑了他的人格直入灵魂,“您知道的麦克探长,我们猎皮人也有正常的职业,猎捕印第安人只是打猎消遣时弄点零花钱罢了。我们喜欢刺激的战斗,也愿意因此挣点小钱,但不代表我们会为了区区的十英镑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了!”
“我只是找人聊天,随便聊聊罢了。上帝在上,或许我的某些不恰当的表述刺激了你英国绅士的骄傲?那我表示抱歉……对了,他呢?他可以陪我聊一会么?”麦克指了指旁边低头剥鲜玉米粒的黑人。这个年轻的黑人动作爽朗,健壮且修长的手指下嫩黄的鲜玉米粒哗哗坠落得像金沙一样。
“您才是真真正的英国绅士,伟大的大不列颠探长。”
汤姆听到麦克的话有些放松,对着麦克微微弓下了腰肢,“不过可惜了,您很难和这个黑奴沟通的,他太年轻了。而且刚才那个黑奴说过:他来北美洲只有四个月。在弗莱克城两个月;而之前的两个月大概在黑奴贩子脏臭到难以靠近的铁笼子里?或许在狭窄的船舱?努力祈求黑人贫瘠的神保佑他不被海神波塞冬的大嘴吞噬?”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会熟练的使用英语?”
“他只会比划他这双好像从淤泥里抽出来的爪子。哦亲爱的上帝,我竟然直接吃了他剥的玉米粒?我一定是疯了!求上帝保佑我……”
汤姆开始抠起了嗓子。麦克也注意到了,不管汤姆如何歧视黑人,剥鲜玉米粒的年轻人都低着头专心干活。是的,这非常正常——因为就算听得懂汤姆的话,黑人们也早就习惯他们低贱的地位和被鄙视到地底的种族皮肤了。
……
和嫌疑人汤姆‘聊天’后,麦克立刻走出了谷仓,门口遇见了洗涮鲜玉米粒回来的艾伯特,就抓一把填进嘴里。入口很甜,比上辈子灌装精美的玉米汁好喝多了,称赞几句把小半盆的鲜玉米粒全部拿走。
“头儿,问出什么了吗?”西奥多、阿利和伍尔夫围住了装鲜玉米粒的盆子。在只有酒水没有饮料的北美洲大陆,鲜玉米粒确实是不错的‘果汁’。
“问出来什么?难道我是去审问嫌疑人之一的小汤姆了么?我只是找他聊天罢了。”麦克也蹲在地上,一点形象也没有的咀嚼鲜玉米粒,把可口的汁液吞掉,再把残渣喷掉,“所谓审问,或者拷问,那是只有在对方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才可以做的。就好像可爱的小汤姆,他是个白人,是一位大不列颠的英国绅士,他拥有很多同样是白皮肤的朋友。所以我们可以杀死他,鞭挞他,但是不可以拷问他……这是该死的北美洲时代所决定的。”
“那我们怎么做?”阿利抽出半截法国刺剑,舔嘴唇笑了起来,“或许可以这样,头儿,我把他抓走,慢慢剥他的头皮,直到他在认罪书上签字和摁下手印,再把他的尸体带回弗莱克城?”
“你要屈打成招?阿利,忘记你的姐姐了么?”麦克头也不抬的说道。
“头儿!”阿利的表情猛然狰狞。
“好了阿利,此时北美洲的任何一人都有故事。你有,我有,茱莉亚有,伍尔夫有,甚至西奥多和邓巴这样狗熊似的汉子也有……这是个精彩绝伦的时代,不是么?”麦克说着叼上雪茄,也拿出他的鲜红色鹅毛笔,修改他的记录。
阿利还有些被碰到痛点的不忿,但很快就被沙沙作响的鹅毛笔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上面写着:【1.猎皮人汤姆(嫌疑性50%)
2.老好人老彼得(嫌疑性0%)
3.黑人艾伯特(嫌疑性?)
4.新的黑人(嫌疑性?)】
“0%?”阿利和伍尔夫都惊讶起来,“头儿,0%就是没有任何嫌疑性了,为什么不把我们忠厚老实的老汤姆从嫌疑人的里面去掉呢?”
“这只是一个比喻。”麦克摇了摇头,因为所谓的‘嫌疑性’是他自己加上的,说白了就是按照他看到的罪恶烟雾进行区分。并不能当作定论,只能进行参考。
因为他们先前查过了,凶手去过很多地方,大可能性是一个白人,所以麦克粗略判断了猎皮人汤姆和亲爱的老彼得的嫌疑性……汤姆身上的罪恶烟雾非常浓郁,所以是50%;老彼得的身上非常‘干净’,所以是0%——但不代表老彼得真的没有可能会是凶手。
他只是使用排除法,先用罪恶烟雾粗略的进行判断,分出重点,然后排除。第一个需要排除的,或者在排除中很幸运的可以让他们确认凶手身份的,就是嫌疑度50%的猎皮人汤姆……
……
麦克让邓巴把汤姆的猎皮人同伴全部叫来,带着其他人在田埂上走——他的鼻翼里满是田园的清香,间或看远处碧绿的大山像一座画庭,也看脚下开着细小黄花的块块菜园。
“还记得两年前东斜街华伦夫妇的情杀案吗?”他思考的时候突然发问。
“记得,在您的日记本上。您很少写日记,但是华伦夫妇的情杀案足足占了三页。”伍尔夫下意识的回答道,随后好像意识到什么,惊叫着想要躲开那边仍在梦游打着呵欠,却突然清醒过来的茱莉亚对准他的火绳枪口。
“麦克,不如我打死他吧?”茱莉亚对着伍尔夫的大腿晃悠火绳枪口。
“别!二姐头!我保证这件事真不怪我!”伍尔夫连忙求饶。
“没有关系的茱莉亚,、我有两本日记,一本上了锁,一本没有。你们可以随便观看没有上锁的那一本,从里面学点东西。但如果伍尔夫打那本上了锁的主意,不用问我,给他大腿上来个枪眼……”麦克一本正经的说着。但其实两本都没有关系,上锁的那本他啥都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