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的人吕冬认识,算不上特别熟悉,但跟五爷爷吕振飞出去应酬的时候,在县里的酒局上见过,县住建局的局长,也是五爷爷的曾经的领导。
原来县里的建筑一公司到三公司,全都属于住建局旗下的单位。
这人个头不高,五十来岁的样子,乍一看上去像个干瘦的小老头。
“好久不见,吕总。”这位主动过来打招呼:“聊几句?”
吕冬跟他握手:“宫局太客气了,有话尽管说。”
俩人离开人多的地方,在工地对面停车的地方,找了个树荫说话。
宫局站住,双手掐腰,说道:“前段时间,我去你们吕家村参观过,没得说,建的真漂亮,我以前去过老五家里,那时的吕家村与现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吕冬知道他说的老五是五爷爷,说道:“宫局再到吕家村,一定给我打电话,起码得让我尽地主之谊。”
宫局笑着说道:“人都说吕总仗义,确实。”
吕冬跟着他一块打哈哈,这人明显有别的话要说。
俩人不咸不淡的商业互吹了几句,宫局终于说起正题来:“县里即将引进香草园和鲜花港项目,这种涉及种植行业的,肯定不能放在县城里面,县城周边也不合适,将来县里要向周边扩展,领导的意思是放在吕家村周围,以吕家村为核心,打造新的旅游资源集中区。”
“这是好事啊。”吕冬当然欢迎两个项目落户吕家村周边:“优势资源集中在一起,能吸引到数量更多的游客。”
话说到这里,宫局露出那么点意思来:“香草园和鲜花港项目占地可能会很大,涉及到的不止吕家村,还有周边的村庄,这些村庄一旦动起来,就是几千上万口人重新安家落户的问题,领导的意思让咱们住建局拿个方案出来……”
吕冬话说得好听:“宫局这是被委以重任!”
如果可以,宫局才不想接这种麻烦的差事,五十多的人了,再往上爬根本没有可能,安安稳稳的熬到退休多好?
他嘴里当然不会这么说:“那几个村,离着吕家村都近,听说吕家村乔迁新村就是吕总的主意,吕总在农村安置方面有经验,安置的新村省内的标杆!”
“我哪有啥经验。”吕冬根本不吃他的捧:“吕家村才多少人,人心又齐,根本不用我做啥。”
不知道这位宫局是啥意思,是不是想私底下先问问吕家村的意见,毕竟最近关于香草园和鲜花港的流言实在太多了。
吕冬说话留了几分:“宫局,吕家村就是一个村子,规模摆在这里,我们自家人安排自家人,啥都好说,涉及到外人,就不是一般麻烦了。”
宫局也没再往深里说:“这倒也是,吕家村终究是咱县的一个村。”
俩人又说了会房产市场的话题,很快各自分头离开,吕冬进到工地里,跟王经理和于晶打过招呼,叫上吕坤回公司。
回去的路上,吕冬给县里大领导跟前的姚秘书打了个电话,问了问香草园和鲜花港的具体进展。
县里招商局正在与投资商谈,因为以吕家村为中心,已经有民俗美食游览区、度假村、游乐园和海底世界确定投资建设,来自外省的投资商首选投资地就是吕家村周边。
虽然县里尚未与人正式签下合约,但谈的基本差不多了。
否则,也不会有小道消息到处流传。
吕家村的土地,包括责任田、自留地、宅基地、场院地和果园等等,目前大部分已经转入商业建设用地,剩余一部分还要留作吕家村发展的备用土地。
这些,早就在吕家村建设新村的时候,向县里做过详细报备。
县里不可能去动吕家村的土地,就算想要动,对于香草园和鲜花港这两个用地大户项目来说,吕家村剩余的土地根本不够用。
投资商相中了以吕家村为核心的一片区域的集群效应,县里想要留下投资,不可能拒绝就商业上来说,投资商非常合理的要求。
所以,县里只能考虑动吕家村周边的村庄。
到了下午,文旅计划委员会那边有电话通知,让吕冬第二天去县里开会。
开会的内容就是与香草园和鲜花港有关。
会上,吕冬跟以前一样,只要不涉及到吕家村利益相关的事情,基本不怎么发言。
县里已经与投资商草签了协议,让文旅计划委员会联合宁秀镇,跟刘湾村和张湾村的支部书记们谈谈话,先通个气。
当然,这就是打个预防针。
众所周知,这种事自上而下推动的话,下面不可能挡得住。
吕冬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没有说什么话,他在文旅计划委员会,首先要保证吕家村的利益,然后才是其他。
…………
一个县,尤其是作为县城所在地的乡镇,地方小人脉网络复杂,人与人三转两倒就能扯上关系,可能有些消息还没从县府里面出来,下面消息灵通的人,就知道了个大概。
甚至,很多人说,在县城这种地方混,人脉关系比能力更重要。
这话总有几分道理。
刘明泉早就知道关于自个村里的传言,但一直没有动弹,直到确定投资商真的要跟县里签约。
马家村那边动的可能性比较小,别看马家村离着吕家村更近,两边只隔着一条青照河,但这条青照河恰恰做了地理上的一个隔绝。
最大的可能就是吕家村东边的张湾村和南边的刘湾村。
刘明泉很清楚这一点,打早就盼着这一天。
得到消息,刘明泉就给张湾村的领头人打了电话,约他在吕家村西边的庆海饭店一聚。
当天晚上,两人到了饭店,要了一个包间,边喝边聊事情。
从包间的窗户往外看,能看到吕家村新村灯火通明的广场,比起附近的其他村庄,这里显得格外热闹,仿佛跟周围的村庄是两个世界。
刘明泉端起酒杯,跟对面年纪差不多的人碰了碰,周啦喝上一口,夹起一块酱肘子塞进嘴里,细细品着味道,好一会才咽下去。
“老刘,你叫我过来,不止为了喝酒吧?”张湾的大队书记叫张雨,放下筷子,看向刘明泉:“咱俩认识也不是五年十年了,谁不了解谁,有话你就直说。”
刘明泉又夹起一个知了猴塞进嘴里,说道:“这事就怪了,同样的吃食,为啥吕家村做出来的就不一样?”
张雨摇摇头:“不一直都是这个味?”
刘明泉呵呵笑:“不一样,不一样。老张,你看着外面,看着吕家村的新村,看着路上去吕家村厂子里拉货的货车,再慢慢品,看是不是味道格外好。”
张雨转头看向包间窗户外面,边看着灯火通明的吕家村,边夹起一筷子酱肘子,塞进了嘴里。
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有些可能不是非常聪明,但绝对不会是笨蛋。
张雨只是看了片刻,就明白了刘明泉的意思,看着外面的吕家村,嘴里的这口肉,吃起来真的格外香。
刘明泉反而放下了筷子:“这一片的几个村,同气连枝,你娶我家的闺女,我家嫁到你家去的媳妇,这些年早就数不清了,早就分不清彼此了,对不对?”
张雨却说道:“吕家村的,很多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尤其当家的那几个。”
刘明泉立即想到吕振林,还有自家女儿的老同学,说道:“确实是,姓李的还好说点,那几个姓吕的,一个顶一个的浑。”
张雨端起酒杯:“来,走一个。”
俩人喝了杯酒,刘明泉龇牙咧嘴:“我以前想过不少事,后来发现不合适,一个弄不好,容易倒大霉。”
原本的一些想法,随着吕冬公司快速发展,刘明泉自个就怵头了。
毕竟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敢想的同时,不涉及到儿子的问题上,脑子多少还算清醒。
但现在这个事,就不一样了。
俩人聊了有一会,就彼此掌握的消息做了交换。
刘明泉说道:“老张,县里想要在吕家村附近,建设香草园和鲜花港的消息,你都知道了,就没点想法?”
张雨沉吟了好一会,才说道:“我能有啥想法,贯彻上级领导指示就是了。”
刘明泉说道:“如果上级叫咱们搬离祖祖辈辈住的这里呢?”他指向窗户外面:“咱们搬走,在咱们的地上建造香草园和鲜花港,然后便宜吕家村的人,咱们却得滚的远远的,天底下就没这样的理!”
张雨说了另外一个事:“我这边跟统战部的袁部长算是亲戚,听他说起过,就算动迁,也不会去很远的地方,最后还是在这一片安置。”
“咱为啥不去试试另一个可能呢?”刘明泉声音不自觉的就压低了:“为啥不能让咱家的老少爷们,也能沾点光,分点红利呢?不能便宜都叫吕家村的沾了,咱们啥都捞不着吧?”
张雨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让吕家村把咱俩村吞了?”
刘明泉摇头:“啥叫吞!是咱们加入吕家村!”
“挺难。”张雨说道:“能成的几率不大。”
刘明泉也有过这方面的考虑:“总要试试,跟上面争取一下,就算不成,咱们能有啥损失?一旦成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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