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语,面面相觑。
他们都憋了一口气,希望丁奉能战胜曹苗,赢回一些脸面,谁也没想到曹苗会直接认输。
这是什么战法?
孙权也没忍住,大声说道:“乡公,何以不战而走?”
众人听出了孙权的调侃,不约而同的发出哄笑,表示一下君臣同心、同仇敌忾。
曹苗面不改色,淡淡说道:“闻大王好射虎,敢问大王,能百发百中否?”
孙权眼神一闪,明白了曹苗的意思,在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恼火。你比武就比武,说我好射虎做甚?
不等孙权回答,曹苗自顾自的说道:“我虽狂妄,却还没有狂妄到挑战江东英雄必须全胜的地步。丁将军龙行虎步,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勇士,真正的虎臣,不是只会卖弄唇舌的坐谈客。我或许能胜他,但一定会消耗大量体力。既然如此,我何不认输,留些体力教训那些弱鸡?”
他笑了笑,转身看着丁奉。“如果丁将军能够代表所有的吴国勇士,我愿意全力以赴,一决胜负。只可惜,恐怕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让丁将军有这样的荣幸。”
丁奉虽然没说话,眼神却为之一黯。曹苗这句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不管他的武艺有多好,看得起他的人还是非常有限。沙场征战十余年的他只能坐在最远的地方,看着那些年轻的世家子弟高谈阔论。
如果不是曹苗出现,他今天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神色各异,却没有站出来说话。
曹苗朗声大笑。“为国御侮的勇士,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只能屈居一隅,看着一群儒生夸夸其谈。吴国想一统天下,未免异想天开。我奉劝诸君,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实力。否则还是闭上嘴巴少说话,免得自取其辱。”
“你……”顾谭冷笑,刚要说话,却发现曹苗向他看了过来,顿时哑火。
曹苗冷笑,伸手指着顾谭,勾了勾手指。“足下如果有话说,不妨走近些。站得那么远,你是怕我被你的口气吹跑吗?放心,我还没那么弱。”
顾谭咬了咬牙,愤然回座。“匹夫之勇,何足道哉,我懒得和你理论。”
“好吧,我是匹夫之勇,你是大智大勇,行了吧?”曹苗放声大笑,声如洪钟,意态张狂,透着对顾谭的不屑,更透着吴国君臣的轻蔑。
正当有人不忿,欲起身相辩时,他笑容一收,转身顾雍,厉声喝道:“敢问顾丞相,你开口尊卑,闭口礼法,可知这尊卑礼法由何而来?你师从陈留蔡伯喈,可知蔡伯喈之女流落匈奴十二年,论为蛮夷之妾,尊卑何在,礼法何在?”
他转身环顾四周。“诸君都是知荣辱、有气节的俊杰,只可惜,吴王受封之时,诸位的荣辱气节不值一钱。看到诸位沾沾自喜,盘算着能加何官,进何爵,我都觉得脸红。身为大臣,不思为国为民效力,只想着自家的万亩良田,你们不觉得丢脸吗?”
他又转向顾雍。“你又何必说我曹氏,我曹氏之前还有更好的例子。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何在?袁谭、袁尚兄弟兵戎相见,背后都是什么人在搞鬼,你不清楚吗?魏郡审氏何在,颍川郭氏何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见小利而忘大义,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放肆!”舱门外传来一声厉喝,满面寒霜的孙夫人出现在舱门口。“滚出来!上巳佳节,我大吴君臣欢聚,什么时候轮到你大放厥词了?”
曹苗秒怂,灰溜溜的出了舱。
孙夫人也不看舱内众臣,向孙权行了一礼。“臣看管不严,请大王降罪。”
孙权看看面色如常,眼神却有些慌乱的顾雍,摆了摆手。“无妨,和一个病人有什么好计较的。都督费心,看管得紧些,莫让他出来生事。”
孙夫人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孙权看看众人,又叹了一口气。“可惜虞仲翔不在,否则岂能容他放肆。”提起虞翻,他的心情有些低落,转身问孙登。“子高,明日提醒我,召虞仲翔回朝。”
孙登喜出望外,躬身领命。
顾雍一言不发,默默的回了座。
——
“你胡说些什么?”孙夫人狠狠瞪了曹苗一眼,扬起手,作势要打。
曹苗连忙求饶。“我也不想啊,这不是话赶话,收不住了吗?”
“你啊……”孙夫人恨铁不成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话可不能这么说。”曹苗嘿嘿一笑。“我要是句句说得在理,反倒不成。你想啊,吴王以魏国降人为心腹,多不合适?我反正是个病人,想说啥就说啥,你们各取所需,有心人自然会明白,装聋作哑的继续装聋作哑。至于我自己,也不至于没有退路,将来没法交待。”
“你还想回去?”
“当然想回。我是被世家陷害排挤,又不是叛国。”
孙夫人咂咂嘴,眼神闪烁。“你刚才提到袁氏兄弟,我突然想起来一个谣言,你可能听说过。”
曹苗看看孙夫人,不屑一顾。
“你见过魏帝吗?”
“见过。”
“像你们曹氏子弟吗?”孙夫人伸手示意曹苗稍安勿躁。“我见过袁氏子弟,不论是相貌还是身高,和你们曹氏子弟区别还是很大的。”
曹苗阴着脸,一言不发。他见过曹叡,严格来说,曹叡的身高中上,在曹氏子弟中也不算突兀,至于相貌,其生母甄夫人的基因也足够强大,曹叡看起来更像是甄家人。
孙夫人压低了声音。“假如,我是说假如,那个谣言是真的,你还回得去吗?”
曹苗眨眨眼睛,恨声道:“如果谣言是真的,我更要回去,总不能让外人篡了我曹氏江山。”
“以你父子的处境,你能做什么?”孙夫人循循善诱。“依我之见,你不如留在我们大吴,尚公主,助大虎执掌解烦营。将来大吴一统天下,你就是曹氏大宗,封侯甚至封王,岂不更妙?”
曹苗沉默良久,带着一丝挣扎,说道:“等吴王制住顾雍那些人再说吧。”
孙夫人抬手拍拍曹苗肩膀。“你说得没错,吴国也好,魏国也罢,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能不能制住他们,而不是被他们所制,才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所以,你我更应该同心戮力,共济时艰。”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