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跟你姐姐道过别吗?”
客机舱内,昂热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喝橙汁的林年问。
“说过了,反应不大,解释的是校董会想要亲自见我一面表彰我在上次任务的功绩,说不定还会颁发一面锦旗给我,我姐说如果真给了就送给她,她挂在寝室墙壁上天天看。”
“但你知道这次校董会召见你的主要原因不是表彰吧?”昂热从小冰箱里取出了酒杯和酒瓶,给自己简单快速地调了一杯气味芬芳的马天尼,还在杯口插上了一片柠檬片,推给林年时却被对方摆手拒绝了。
“不怎么喜欢喝酒,我喝果汁就行了。”
“你这个年纪不喜欢喝酒的男生已经很少了。”昂热笑着将酒杯拿了回来,“那我猜你也不喜欢雪茄或者香烟?”
“我姐说看见我抽烟就打断我一条腿把我丢出去不管我了。”林年说。
“很明显是吓你的,就她对你的关心程度来看就算发现你做了她不喜欢的事情也只会骂你一句吧?”
“然后避着我去房间里偷偷自己掉眼泪?我不喜欢她哭。”林年轻声说,“...我们是不是偏题了?”
“如果每次跟一个人在一起都聊严肃的事情,那么往往那个人的形象也会在你的内心里严肃起来,我不想被自己的学生当作是一个严肃的人打上固定的标签。比起老师和校长,我更想当你们的朋友,跟你们聊一些平时的事情。”昂热抿了一口马天尼。
“校长你经常找学生这样聊天吗?”
“不常聊,毕竟身上事情挺多的,可能上午还在学院,下午就到大洋彼岸的俄罗斯了,傍晚从克里姆林宫出来后又得马不停蹄地赶上前往哥伦布大剧院参加音乐汇演。”昂热说,“在闲暇之余我会选择在办公室里泡茶读一会儿书,或者在雨季时去我喜欢的餐厅喝上一杯东西,能让我在百忙之中的闲暇时间里挤出空闲聊天的学生很少,你算一个。”
“我猜恺撒·加图索也算一个?”
“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高中同学楚子航在一段时间后也会去我那里坐一下喝点东西聊会儿天。”昂热说道,“你们都是优秀学生里最优秀的一批,在你们身上我值得投资更多的时间培养。”
“必须自身先拥有价值才能迎来您的投资么...校长也是个意外直率的人啊。”林年顿了一下说。
“大爱无疆,对每个学生都一视同仁?这些话听听就是了,我从来没有对外这样表达过,卡塞尔学院就算在全部学员的眼中也是公认的精英制度,我们的使命意味着我们必须需要精英去领导我们解决宿命,每个人都想成为那个人,而我也在期待着那个人找上我,接过我的担子。”昂热说道。
“接过您的担子?”林年喝果汁的动作停下了,把杯子放了下来抬头说,“校长你不会是想退休了吧?”
“怎么,有兴趣接我的班吗?卡塞尔学院校长这个位置虽然忙碌了些许,但却也有很多好处,比如全球直飞的航班永远等着你赶到机场的专车,你怀里的公章可以临时调用十个亿欧元以下的财富,你对外的身份则代表着整个秘党,你的后台就是统领欧洲半个黄金圈的垄断资本集团,富可敌国!”昂热看着林年微笑,“用你故乡的一句话来讲应该就是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人之下,谁之下?校董会吗?”林年说,“说实话我没多大兴趣当校董会的狗...无意冒犯校长您,据我了解卡塞尔学院校长的位置算是校董会的‘代行者’,说难听了就是校董会的狗。但校长你却不同,每个人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作过校董会的鹰犬,而是看你为...卡塞尔学院的校长,看你为希尔伯特·让·昂热。”
“个人魅力?学生们是这样称赞我的,而我从来也不回避这些可能过于溢美的赞赏,因为这是大家给予我的认同。”昂热看着手中过半的马天尼淡笑,“想要坐住这个位置不难,但也绝对不容易,我现在131岁...还是132岁?记不大清了...中途更改过很多次护照,我都不太记得我真正出生在哪年了。按常理来说我这个年纪的人造应该退位让贤了,找一个信得过的,有能力的后辈接替我,坐在我的位置上继续带领着新生代走下去...可我现在还牢牢地坐在这个位置上,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总不会是校长您贪图权力。”林年摇了摇头,“校长你找不到足够资格接任你位置的人吗?”
“......”昂热没说话,喝了一口马天尼自顾自地笑了一下,看向舷窗外白厚翻卷的云层。
“历史上我记得出过其他几个‘S’级,他们也没有资格接任校长你的位置吗?还是说他们在屠龙的半路就不幸身亡了?”
“血统可以改变许多事情,但却不能说明一切。”昂热说,“‘S’级也仅仅是‘S’级,我们是混血种,有一半是人,身而为人,总会有七情六欲和网罗牵绊,就像你的网罗牵绊是你的姐姐,是你手机另一头喜欢却没有明说的女孩,也是你曾经篮球场上击掌的师兄...有牵绊就会有弱点,当一个人到处都是弱点的时候,他就不再强大了,纵然是‘S’级,也会被拿捏得如同戴上链子的走狗。”
林年顿住了,望向昂热等待着对方的后言。
“卡塞尔学院校长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坐的,梅涅克我的老友故去后我们按照他的想法修建起了这所学院,由我担任了第一任校长的职位,从那时到现在,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从来没有变过,但其他的东西却变了许多,比如校董会。”昂热说,“权力总是会更迭的,王朝也并非永远兴盛,从顶点走到末路需要的可能就只是一任昏庸无道的暴政君王...权威者总是靠不住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权力的权杖不会改变,但手握他的人会变,而我一直以来担心的就是这个,事实证明现实离我的担心也越来越近了。”
“校董会里有让校长你不舒服的人了吗?”林年问。
“这种事情不好说,谁也不能保证现在我们屁股下面的椅子里有没有藏着调查组安放的监听器。”昂热微笑着看向林年举杯。
“就算有又能怎么样,弹劾您?”林年也举杯。
“嗯,这十几年来他们无时无刻都想这么做。”昂热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但可惜校董会并非某人的一言堂,想要做到这一点可能还得花费不少功夫,或者找一些值得放到台面上说道的契机...比如你这次的事情。”
“我连累到校长了么?”
“不尽然,这次你暴露出的破绽还不至于成为他们扣动扳机的导火索,只能算是堆填火药的一次砝码堆砌。”昂热摆了摆手,“你是我挖掘出来的,你受我的保护活动在秘党中,甚至你的太多信息就连校董会都查不清楚,因为我授命诺玛将你以往的记录清空掉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你是我这边的人。”
林年眉头轻轻跳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校董会想动我很难,我在这个位置上坐太久了,我不把权力交出来的缘故就是因为担心他们在我离开后会进行一些比较激进的改革,有些时候改革可以带来好事,但人们却总是忽略改革是会流血的,创口过大会引起病变,外敌当患的现在,我们经不起这种战争尚未开始就自损八百的行为。”昂热说,“校董会的一些行为需要得到遏制,而我就是遏制住他们的保险,他们已经看我不舒服很久了,总想拔掉我这根保险打响改革的那一枪。”
听完昂热这句话后,林年微微喘了口气...果然话题还是终于揭开了,从很久之前他就一直对校董会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排斥感,而昂热现在也第一次打开天窗将这些事情抖露了出来。
这是在开始引他真正意义上的站队了...划分出了昂热派和校董派之间的的沟壑。
“我以为秘党内部一项都是一致向外以屠龙为使命的。”林年斟酌了一下语句开口说,“校董会他们想做什么?引起了校长您的抵制。”
“不是他们想做什么,而是他们正在做什么。”昂热轻声指正,“权柄者看得总是比我们这些人要远,当我们还在思考如何取得战争先机时,他们就已经想好战争结束后城池的瓜分了,这些错误的远见会膨胀起人的野心,从而引发很多难以挽回的错误,甚至对即将开始的战争产生不可逆的后果...与龙族的战争对于我来说就是全部,对于背叛者和搅乱者在合适的时候我也不是不能挥下屠刀纠正一下错误。”
“顺带问一句,我不会也是校长您手里屠刀的一把吧?”林年说。
“或许吧。”昂热没有否认,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下,“其实我以前想过将你培养成接班人的,但后来才发现你身上的羁绊太多了,不适合坐我这个位置,一旦代行者的位置坐了新的屁股,校董会总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让这个屁股朝向他们...不计后果,不惜代价。”
“我现在对校董会的感官很差。”林年直言不讳地告诉了昂热自己的想法,“这次会议后可能会更差一些。”
“我并不担心这些。”昂热摆了摆手,看着林年的眼眸低笑,“到时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卡塞尔学院校长这个位置我还会坐很多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一直坐下去,只要我不倒,就不会有人争夺到我手里的这份权力,而也只有我才能毫无顾忌地使用这份权力保住你...毕竟我早已经没有所谓的羁绊了。校董会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们无法拿捏住我,所以才会担心我、揣测我。”
“但我不同,在他们看来我身上是有许多弱点的,在无法对校长你下手的情况下,他们就会有选择性地针对我。”林年接上了昂热的话,“因为在他们看来...我从进入卡塞尔学院的第一天起,您就已经站在我背后了。”
“如果说您是校董会的代行者...那么我就是您的代行者。”他看向昂热说。
“聪明的孩子,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昂热点头称赞。
“...那看起来今天的会议上会发生出格的事情?”
“会的。”昂热看着林年轻笑着说:“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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