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君府。
“你们两个便是楚国来的使者?”
竹影悠悠,凉亭之中,昌平君看着面前一壮一少两人,悠悠一问。
“我等从楚国而来,捎来了阳陵君的信。”
年壮者拱手一礼,从袖子里拿出了信。昌平君走上前几步,接过了信,打开一看。
信上的内容很是简单,不过是阳陵君向其问好,并且托人带了些礼物,并希望他照顾一下在南阳的族中子弟。
事实上,这样的信件很是普遍。自从昌平君当上右丞相之后,楚国有着大量的贵族想要讨好他,便是楚王也是一样。
不过,自从昌平君被罢相之后,这样的讨好变少了许多。
昌平君看着信,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那壮者的手臂。
“父亲!”
后面的人大惊,不过壮者另一只手却抬了起来,制止了他儿子。
昌平君看着眼前之人,大喝一声。
“负刍弑王自立,项氏一族在其中可没少出力,你们此刻还敢到我面前来!”
“公子,都是误会,父帅他……”
“梁儿!”
项燕喊了一声,再看向昌平君时,却见他此刻脸上满是笑意。
“果然是项将军!”
昌平君一声诈言,项梁终究还是不如项燕沉稳,自己暴露了身份。
昌平君松了手,项燕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与项梁一起,躬身行了一礼。
“参见长公子!”
“不必多礼!”
昌平君将两人招呼至亭中,项燕问道。
“公子是如何识破我等的?”
“负刍弑杀哀王,诛杀李园满门,楚国动荡。阳陵君一向谨慎,此时怎会为了南阳的一个庶子特意送礼给我这个秦国的臣子,不怕惹人非议?何况两位体格粗壮,气息均匀,又岂是寻常仆役可比,不是江湖好手,便是军中之将。”
项燕有些惊诧,昌平君生于秦,长于秦,从未踏足楚国,却对楚国的重臣的性格了若指掌。一时间,项燕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公子高见,我等佩服。”
项燕一语,项梁在后问道。
“可公子怎知我们是项氏中人?”
“我只是估摸着,楚国那边应该来人了,而很大可能来的便是项氏一族的人。”
项燕看向了昌平君,心中惊叹,这位生于秦的楚国公子,心思敏捷至此。
“公子既然知道,那我等也不赘言了。”
说着,项燕与项梁站了起来,再度拜倒。
“楚国危亡,还请公子加以援手。否则,八百年的大楚,将不复存在。”
昌平君看着两人这样子,心中也有些凄楚,抬了抬手。
“你们先起来吧!”
项燕与项梁看向了昌平君,却听得他一言。
“李园祸国已久,你们动手太晚了。如今,秦军已夺燕赵之地。楚国虽然是‘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的大国,可与如今的秦国相比,早已经不在一个级别了。”
“就算如此,我等也会战至最后一卒,不会让秦人得逞!”
项燕说着,目光中仿佛燃烧着炯炯火焰。
昌平君摇了摇头。
“若真是硬拼,那么楚国亡之不远矣!”
“公子的意思是?”
“燕赵已定,秦军不久之后必会再起兵戈,夺魏灭楚。可楚是大国,秦军要夺之不易,必然会尽出精锐。”
项燕点了点头。事实上,在秦国灭赵夺燕的战争中,他们深刻见识到了秦军的精锐,也意识到了秦军接下来必定会专向楚国。
而此时的楚国,未必抵挡得了。
“秦王亲政之后,在军中培养嫡系。如王翦、李信、蒙武、王贲等将,随着秦国灭赵吞燕,所统帅的精锐兵马,已经将至二十万。若是能将这二十万兵马一网打尽,那么对于秦国来说,有着致命的危机。”
“这……”
项燕与项梁都有些不解,昌平君话中深意。
“赵爽!”
事实上,项燕之所以前来,便是因为感受到了危险。而危险的一部分,便是因为这位汉阳君在燕赵大肆修筑粮仓,新建舟车,抽调粮草南下。
“秦王亲政之后,重用法家之人,行郡县而抑分封。秦国的世族如今虽然安稳,可一旦那二十万精锐的嫡系兵马全军覆没,他们必然会生出平时不会有的野心。赵爽手握重兵,合陇西、北地、太原、汉中、南郡、关中等地,世族一系的军队超过二十万。这些兵马虽然分散在各处,平时并不起眼,可在关键时候,却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昌平君目光幽深,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森冷之意。
“倒时摆在秦王面前,只有两个选择。用之,君臣见疑;不用,关中空虚。再有,安西镇军夺匈奴之地,戍边屯田久矣。一动,匈奴必然再次南下。秦国边境扰动,国中大虚,内忧外患,于楚国而言,乃是良机。”
项梁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真的能够实现,楚国便可再兴。甚至有机会,取代秦国。
“可要做到这些,怕是不易。”
怎么将这二十万嫡系军队骗到楚地,又如何将他们消灭?
这两个大问题背后,则是一个个复杂的小问题。千丝万缕,难有头绪。
项燕看向了昌平君,他知道,要解决这两个大问题,必然需要昌平君的帮助。甚至,只有他能够做到。
项燕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决定,行了大礼。
“项氏一族愿听从公子之令,以效兴楚之大计。”
项梁看在眼里,他不明白,只见一面,自己的父亲为何就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在他看来,这太冒险了。
万一传到楚王的耳中,他会怎么想,项氏一族又该如何?
“要做到此事自然不易。列国之间,需要韩魏楚三国之人配合;江湖之上,农家、燕墨等势力也不能少。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取得一个势力的帮助。”
“公子说的是?”
“流沙!”
昌平君沉声一语,话语之中泛着杀意。
“合列国之心,集诸子百家之力,以削弱秦国。”
昌平君看着远方,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便是最后秦国还是一统天下,可不安的种子已经种下,也休想安稳地统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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