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素拉着一个小孩子上台来,一脸慈爱的看着他,用手在他的衣领上整理了一下,唱道,“欣逢这日晴和,回家望看,”
周大器一脸不高兴的一抖手,将李正素的手给打掉了,噘着嘴问道,“妈呀,是不是要上我姥姥那去?我不去!”
“你为何不去?”
“那一次我跟姥姥要根头发,拴蚂蚱玩,她都不给我,我不去。”
“休得胡说!”
李正素一抖水袖,开口唱道,“哪有个千金发任你摘玩。”
周大器还是一脸不开的说道,“我不去嘛。”
李正素一脸笑意的一揽小孩子的肩膀,笑着唱道,“我与你买竹马小试庭院,”
周大器也是一脸惊喜的样子,开心的直拍手,“妈,你要给我买马玩?”
李正素点点头,言道,“可好哇?”
周大器眼珠子一转,高抬起自己的右手,大声说道,“那我可要个绿马。”
李正素噗嗤一笑,言道,“黑马白马,倒也现成,那里来的绿马呀?”
周大器一脸撒娇的摇晃着身子,不满的说道,“我就要绿马,我就要绿马!”
李正素也是无奈的说道,“无有啊!”
周大器哭的更加厉害了,“我就要绿马!”
梅香在一旁赶紧走过去,劝说道,“小少爷,你别哭啊,有绿马,有绿马!”
只见周大器抬起手就向梅香打去,吓得梅香赶紧退后了几步。
周大器一脸顽劣的指着梅香,言道,“你说了不算!”
然后周大器看着李正素,拉着李正素的手摇晃着,问道,“妈呀,你说有没有绿马啊!”
李正素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只好笑着说道,“有,有,有!”
说完,李正素将喜笑颜开的儿子搂在了怀里。
李正素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唱道,“这是我疼爱他娇纵千端。”
唱完之后,走上来一个龙套,手里拿着两面旗子,就相当是马车了。
李正素拉着儿子走过去,一个小旋身,就相当于上车了。
梅香也是扶着旗子,一行人在台上慢慢的行走着。
李正素开口唱道,
“新婚后不觉得光阴似箭,
驻青春依旧是玉貌朱颜。
携娇儿坐车中长街游遍,”
正在悠闲的时候,忽然听得上场门的方向传来了人声嘈杂的声音。
一通乱锤,一众百姓纷纷逃窜上台。
李正素也是面容忽变,开口唱道,
“又听得呼号声动地惊天!
却为何众百姓纷纷逃窜?
见此景倒叫我胆战心寒!
叫车夫改程途忙往回转。”
一众百姓再次上台,李正素被人群冲散,台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只见她水袖上下乱舞,美不胜收,耍弄一番之后,李正素也是快步走下台去。
这就是登州大水,薛湘灵跟家人分散,不知去向了!
周庭训,正是薛湘灵的夫君,带着四名船夫,打着救生的旗号,船上还坐着程俊,胡杰,老少傧相。
扮演周庭训的是一个小生演员,站定之后,开口唱道,
“真乃大祸从天降,
洪水成灾好惨伤!
贤妻娇儿把命……丧,
妻儿呀……”
周庭训以为薛湘灵和周大器都已经命丧大水之中,不由得伤心欲绝,悲声连连。
胡杰听周庭训哭,连忙劝道,“我说公子,此乃是天灾人祸,您就是哭也没有用啦。”
程俊在一旁言道,“行了,你没听人家说吗,他媳妇被大水给冲走了,估计现在已经喂了鱼虾了吧!”
胡杰一听不由得哀声说道,“哎!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我妈来了,我妈也被大水给冲走了!”
看到少傧相也跟着哭了,旁边的老傧相则是赶紧劝说道,“行了,你怎么也哭了!”
少傧相则是说道,“你没听人家说吗,他儿子也被大水冲走了,估计也喂了鱼虾了,这就让我想起我爹来了!”
老傧相赶紧拦着他,言道,“住口吧,你再把我也给说死了!”
少傧相则是不屑的说道,“你知道什么啊,跟这有钱人说话,你得矮着身子说话,见面就得挫三辈!”
老傧相指着少傧相说道,“势利眼,你个势利眼!”
少傧相也是指着老傧相说道,“你才势利眼,你猜势利眼!”
两人争吵,险些把船给弄翻了,周庭训也是拦着他们,说道,“你们不要再吵了,赶紧开船,我们四处寻找吧!”
一行人下场去了。
两个小花脸走上台来,这二人正是莱州卢员外家的两个家丁,一个叫卢仁,一个叫卢义。
卢仁开口念道,“登州发大水,”
卢义跟着念道,“遍地是灾民。”
“兄弟请了!”
“请了,我说大哥啊!怎么这只有咱们相公一家办粥厂啊?”
“咳!你不知道。自从登州发了大水,难民都往咱们莱州来了。咱们相公看着这不忍,找了本地乡绅,要办个粥厂,救济灾民!谁想这些个有钱的人家,都舍不得花钱,咱们相公火了!他说:“你们是怎么富贵的我不晓得;我卢胜筹可是从不得意的时候过来的。眼瞧着水灾,我不能不管。”所以才赌气子一个人拿钱办了个粥厂,咱们夫人也愿意。这叫做“自求心安”。”
“敢情还有这么些事呢!天不早了!快点上粥厂张罗去吧!”
“走着,走着。”
两位家丁下台去了,这说明剧情已经从登州来到了莱州。
胡婆穿着一身粗布衣就上台了,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面带菜色,一脸的落魄,唉声叹气的念道道,“登州发大水,差点儿作了鬼。”
“我,胡婆,从前在薛府上佣工。不想登州城让水给淹啦,还算好,遇见了救生船,把我给救上来啦。到了这莱州府,我人生面不熟,两眼黑呼呼的,上哪儿吃饭去呀!幸亏本地卢相公设下了粥厂,我每天三顿,全仗着这点粥来保养着。看天不早啦,还是打粥去吧。”
胡婆下去之后,锣鼓家伙响了起来。
一声“苦哇。——”
只见上场门,一名女子背对着台,一步一步的缓缓走了出来,一身素蓝色的贫装,也就是穷苦百姓穿的那种衣服。
等她扭过头来,竟然是李正素,如今的李正素可不是之前的那位富家小姐了,从登州流落到了莱州,这一路上的艰辛自不必多说,这一声装扮就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衣服上没有花样儿了,头上也没有簪环首饰了,一条素蓝色的头巾包裹着自己的头发,显得柔弱不堪。
“啊啊啊啊!老娘亲!大器儿!官人哪……啊……”一长段的“哭头”,也是让台下的观众纷纷鼓掌叫好。
“一霎时又来到一个世界,”
唱完之后,李正素开口喊道,“梅香、院公!”
“叫梅香唤院公为何不来?”
李正素又是开口白道,“官人,我饿了哇!”
“腹内饥唤郎君他他也不在,
却为何到荒郊不见亭台。”
一个大家闺秀的大小姐,落魄至此,真是让人心生怜悯之心。
李正素有些恍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眼中一阵恍然大悟,口中哭诉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李正素开口唱道,
“恍惚间与众人同把舟载,
莫不是应验了无情的水灾。
老娘亲她必定波中遇害,
苦命的大器儿鱼腹葬埋。”
薛湘灵哭得晕天黑地的,一旁胡婆上场,远远的看着薛湘灵,总觉得似曾相识的模样,于是走进了一看,不由得惊呼一声,“这不是姑奶奶吗?姑奶奶,你怎么在这儿啊!”
李正素抬头一看,见到了苍老不堪的胡婆,好似在梦中一般,上前赶紧拉住了胡婆的手臂,真是人生四大幸事,他乡遇故知啊!
李正素一脸不敢相信的言道,“胡妈妈,真的是你么?”
胡婆也是惊喜的说道,“是我啊,姑奶奶,您这是?”
李正素和胡婆也是抱头痛哭。
李正素激动的开口唱道,
“见胡婆好一似空山闻籁,
你可曾见我夫与我萱台?”
这里的萱台就是母亲的意思,古代人经常用椿萱二字来形容父母。
胡婆也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言道,“我说姑奶奶,您看这场水灾,登州城让水都给淹啦,老夫人和姑老爷,恐怕一时您见不着面啦!”
李正素闻言,也是如遭雷击,面露悲戚之色,用衣袖遮住玉容,真如同杜鹃啼血一般的凄惨。
李正素开口唱道,
“听他言把我的肝肠痛坏,
你送我回故乡寻找尸骸。”
李正素唱着,伸手拉住了胡婆的手,但是胡婆微微摇头,挣脱了开去,开口言道,“姑奶奶,刚才我不是说了吗,登州城让水都给淹啦,故乡变成大河啦,老夫人和姑老爷八成变了鱼粪和虾米屎啦。”
这一句话,彻底将薛湘灵给击垮了,真是如同魂魄离体一般,哭都哭不出来了。
胡婆一看薛湘灵这状态,也是赶紧问道,“姑奶奶,你先别哭了,真格的,您饿不饿呀?”
这话一说,薛湘灵顿时觉地腹中如同雷鸣一般响起,不由得脸上带了一丝喜色,看向了胡婆,言道,“是啊,我腹中甚是饥饿,胡妈妈你快快与我安排饭菜。”
胡婆也是摇头苦笑,说道,“哟!您还当时从前咱们在家哪,说声开饭就端上来啦?四个碟子、八个碗,丝溜片炒的燕窝鱼翅!那会啊,是要什么有什么,可是这会啊,可是要什么没什么了!”
李正素面带忧愁,言道,“如此,我用何物来充饥呀?也未曾带着银两。如何是好哇?”
胡婆也是哈哈一笑,言道,“您怎么这么糊涂,说未带银两,您要知道发大水,咱们不早就搬家了吗。”
李正素又问道,“那,那我拿何物来充饥啊?”
胡婆点点头,言道,“这么办吧,您就跟我一起去打粥吃吧!”
李正素眉头紧蹙,问道,“什么叫打粥哇?”
胡婆赶紧说道,“此地啊,此地有一个卢家庄,有位卢相公,设下粥厂,登州来的灾民,都上那儿打粥去,您跟我也去打粥去好不好哇?”
李正素听完之后连连摇头,言道,“那这就不对了哇!”
胡婆疑惑的问道,“怎么呢?”
李正素言道,“想这粥乃是饭后之品,薄薄一碗稀粥,焉能充饥呀!”
胡婆也是被薛湘灵弄的有些苦笑不得了,但是胡婆人好,当初又受了薛家的恩惠不浅,所以耐着性子,说道,“我说姑奶奶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咬言嚼字的,既然如此,那胡婆我也跟你说一句把,这就叫做‘此一时啊彼一时啊’!”
这个时候,薛湘灵好像才从自己还是大家闺秀的梦中醒来,看着自己的衣服,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口唱道,
“一席话惊得我如梦方解,”
这时,众灾民一起上场,卢仁卢义在一旁施粥,每个人过去都是一大碗。
薛湘灵站在一旁,胡婆拿着一个碗过去,领了一碗粥,过来递给薛湘灵,让她赶紧吃了,充充饥。
李正素正要喝粥,却看到施粥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卢仁言道,“今天的粥没了,你明个请早吧!”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脸菜色,端着一个破碗,一脸悲苦的言道,“苦哇!——”
看着没有饭吃的老妇人,李正素开口叫道,“老婆婆!”
那老妇人疑惑的看着李正素。
只见李正素看着老妇人,端着粥碗向她走去,后面的胡婆连连叫道,“姑奶奶,您这是干什么啊?”
李正素来到老妇人的面前,直接将自己的粥碗放在了老妇人的碗上,老妇人也是感激涕零的连连道谢。
胡婆一看,双手一摊,说道,“得,连我的粥碗都没了!”
胡婆上前问道,“姑奶奶,您这是干什么啊?怎么把粥都给别人了,您吃什么啊?”
李正素则是看着老妇人的背影,一脸悲苦的唱道,“看见了年迈人想起萱台!”
胡婆也是没有办法,知道薛湘灵就是这么个人,面冷心热。
这个时候,卢仁卢义则是走了过来,看着两人,卢仁问道,“你二人打完粥还不走,跟这磨烦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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