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员外都看不下去了,笑着开口言道,“哎呀,夫人,待我替你说了吧,小心金鱼池,当心太湖石,莫惹梁上蜂,休挑蛛网丝,你说是也不是啊?”
裴琰之微微摇头,开口言道,“都不是,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儿要对她言讲,薛妈,带领小东人,在后花园任意玩耍,唯有那东角朱楼——,万万不可上去,若违我命定责不贷。”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这种话一说,基本上就知道后续的事件肯定要发生在这朱楼之上了,尤其是这小孩子,你不让我去哪玩,我还是偏要去哪玩。
一边走,卢天麟一边指着四周炫耀的问道,“薛妈,你们家有这么大的房子吗?”
李正素微微摇头,言道,“无有啊!”
碧玉一脸不屑的说道,“她们家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房子,无非是两间茅草房罢了!”
卢天麟又问道,“薛妈呀,你们家有这么大的花园吗?”
碧玉一脸嘲笑的说道,“哎呦,我的小少爷啊,她们家要有这么大的花园,还能出来给人当老妈子吗?”
这一抬头,碧玉说道,“到了!”
推开后花园的门,碧玉带着两人走了进来,一进门,碧玉就显摆上了,“你看看我们这花园,多大啊,你在看这花,多好看啊,薛妈,你见过这样好看的花吗,哎!薛妈,薛妈!”
李正素进到后花园之后,呆呆的看着这里的景色,也是有些触景伤情,当初自己家的后花园,比这里的也不差,不由得楞在了原地,并没有听到碧玉的话。
碧玉有些不爽,合着我刚才的臭显摆给空气了,于是走到李正素的身边,大声喊道,“薛妈,你怎么一点都不机灵啊,啊,我跟你说话呢,你倒是理着我点啊!我跟你说吧,伺候咱们这位小少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千万不要给磕着碰着拧着蹭着了,要是给磕着碰着拧着蹭着了,你担待得起吗,话我是说了,听也在你,这不听啊,也在你!”
碧玉说完之后,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双手叉腰,撇着大嘴。
李正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是微微拱手,言道,“多谢照应!”
碧玉其实心眼不坏,只不过本来是自己照顾小少爷,这薛湘灵一来,就把自己的工作给抢了,心中多少有些不爽,但是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有些看不惯薛湘灵拿着架子的样子。
碧玉一看李正素如此的客气,也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言道,“来,我教你怎么哄小少爷玩啊,你来看!”
说着,碧玉就走到了一旁凉亭里的桌子上,卢天麟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那里摆弄一些玩具,自己玩的正开心呢。
碧玉走过去,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拨浪鼓,一边摇晃着,一边说道,“这个啊,就是小少爷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拨浪鼓!”
卢天麟则是一脸不爽的伸手抢了过来,说道,“碧玉,你给我放下!”
碧玉又拿起一个小喇叭,放在嘴里就吹了起来,发出难听的声音,气得卢天麟也是劈手就夺了过来,一脸嫌弃的说道,“你吹的难听死了!”
碧玉陪着笑脸说道,“我在这陪你再玩一会吧!”
卢天麟一脸嫌弃的推着碧玉就往门外赶,嘴里说着,“我这里不要你了,你走吧!”
被推出花园大门外,碧玉也是一脸的颓丧,开口叹息道,“这小少爷才这么点的岁数,就开始喜新厌旧了,哎!你不跟我玩啊!”
说着说着,碧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开心的笑容,看了一眼花园里的卢天麟,露出了一副偷笑的样子,说道,“我呀,我自己玩去了!”
卢天麟看着李正素,开口言道,“薛妈,你倒是过来陪我玩啊!”
李正素露出了一丝笑容,走了过来,说道,“是啊,我来陪你玩耍呀!”
李正素来到桌子前,将装着玩具的小箩筐拿了起来,从里面拿出了刚才的那个拨浪鼓,轻轻摇晃了两下,言道,“小公子,你看这个可好哇!”
卢天麟接过来,一脸嫌弃的说道,“不好不好,我都玩腻了!”
李正素又从里面拿出了刚才的小喇叭,问道,“这个呢?”
卢天麟接过来,脸上还是一副嫌弃的样子,直接扔到了地上,“也不好,也不好!”
李正素缓缓的蹲下,将这些玩具又捡了起来。
卢天麟则是说道,“薛妈啊,这些玩具啊,我都玩腻了,你给我找个新的玩吧!”
李正素沉吟了片刻,言道,“新的么,那我与你剪个纸人玩,可好么?”
卢天麟一脸惊喜的说道,“薛妈,你还会剪纸人啊,太好了,那你快给我剪一个吧!”
李正素拉着卢天麟坐在桌子的旁边,拿起剪刀,开始剪纸人。
李正素拿起剪好的纸人,递给卢天麟,问道,“小公子,你看这个纸人可好哇!”
只见这个纸人是红颜色的纸剪出来的,而卢天麟就是一声红色的衣服,看上去还真是有点相像。
卢天麟觉得太有意思了,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两下,开心的不行。
卢天麟忽然问道,“哎!薛妈,你会剪马吗?”
李正素臻首微点,言道,“会呀!”
卢天麟一听,也是高兴的说道,“那太好了,那我呀,要你一个绿马!”
绿马,绿马,这两个字顿时让薛湘灵一惊,心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周大器,当初就是缠着自己要一匹绿马,那娇憨的模样,就如同在眼前一样,不由得心中万把钢刀穿心般的痛楚。
卢天麟看到李正素一脸呆滞的模样,不耐烦的说道,“薛妈,你别愣着啊,你倒是给我剪啊!”
李正素一惊,叹了口气,强作笑颜的说道,“好,我为你剪来!”
李正素剪的时候,卢天麟一边玩着手中的小红人,一边不耐烦的说道,“薛妈,你倒是快点啊!”
李正素一边剪,一边解释道,“人两足,马四足,自然要慢些来啊!”
卢天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人两条腿,马四条腿,是得慢点!”
但是卢天麟天生的急脾气,还没等一秒钟,就又催促道,“那也不行,快点,快点!”
薛湘灵心灵手巧,在卢天麟的催促之下,也是很快的就把这绿色的小马给剪了出来。
李正素手中拿着绿马,言道,“小公子,你看这个绿马儿可好玩耍呀!”
卢天麟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放在桌子上,一手拿着小红人,一手拿着小绿马,口中说道,“这小绿马还真是好玩,让小纸人骑大马,哎!薛妈,你说这绿马怎么不会走哇!”
李正素微微一笑,言道,“这纸马儿焉能会走哇!”
卢天麟则是一脸笑意的说道,“它不会走,我会走啊!”
说着,卢天麟就从凉亭里走了出来,说道,“薛妈你看啊,我给你学一个大马走路!”
说完,卢天麟就弯下腰,四足着地,学着大马开始在地上爬了起来。
李正素赶紧从凉亭中走出来,口中急忙喊道,“小公子,快快起来,不要脏了衣服哇!”
说着,李正素帮卢天麟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卢天麟则是一脸不在乎的说道,“没关系,没关系,衣服脏了就不要了,我妈啊,再给我买新的!”
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衣服穿脏了就扔。
接下来,卢天麟就让李正素来学大马,李正素自然是左推右辞,卢天麟则是威胁要是不学,就去告家长了。
李正素无可奈何,学了几下,但是卢天麟推说不像,于是李正素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假意说看到了有几只蝴蝶飞来,吸引了卢天麟的注意力,然后推说蝴蝶飞走,言道给他剪几个纸蝴蝶。
卢天麟也是玩了一会,哭了一阵,困倦的不行,还没有等到纸蝴蝶剪出来,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了!
等到李正素剪完蝴蝶,欣喜的拿去给卢天麟看,则是看到卢天麟已经睡着了,心中顿时也是百感交集,想到了自己身为一个富贵人家的夫人,今日竟然沦落至此,如此的不堪,而且还想到了自己的亲人,也是不由得哭了起来。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磨尽,
参到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
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绮装衣锦,
到今朝只落得破衣旧裙,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可叹我平白地遭此贫困,遭此贫困,我的儿啊……”
这一段唱词,是《锁麟囊》独创的一种京剧唱词,因为一般的京剧大多都是很规整七字一句或十字一句,但是程砚秋先生当初让翁偶虹写长短句,这里的“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就是这种,程砚秋就依据文学描述和人物需要,创造出抑扬错落、疾徐有致的新腔,并把唱腔和身段融合在一起,使程式化表演装满了真实的人间情感和惊人美感。
接下来的剧情,卢天麟醒了之后要让薛湘灵带着他去花园玩,在朱楼附近,卢天麟将皮球扔到了朱楼内,让薛湘灵前去捡球。
薛湘灵在朱楼看到了一个锁麟囊,认出这就是当初自己在春秋亭时赠送出去的,于是触景伤情,泪如雨下。
卢天麟看着薛湘灵拿着锁麟囊啼哭,也是吓得不行,赶紧喊了一声,“我去找我妈去!”就下台去了。
赵守贞上场,质问薛湘灵为何不听自己的话,私上朱楼。
卢天麟在一旁还说道,“她瞧见这个红布口袋就哭啦!”
赵守贞一愣,让薛湘灵下楼来,好好言说。
来到了中堂之内,裴琰之居中而坐,毕竟是一家之主母,在老爷不在的时候,当然不用分宾主落座了,中堂正中摆一个座位,裴琰之施施然的坐下。
裴琰之问道,“啊,薛妈,你到底是哪里人氏?”
李正素言道,“登州人氏。”
“你几时出嫁的?”
“这……己酉年六月十八日出阁,今已六载!”
裴琰之一惊,言道,“六月十八日,今已六载。”
裴琰之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卢天麟,言道,“儿啊,你去玩耍去吧!”
卢天麟一听能去玩了,顿时开心的蹦蹦跳跳的就离开了!
裴琰之说道,“碧玉,与薛妈看座!”
碧玉一脸不爽的说道,“哎呀,夫人,怎么这府里头,多咱有老妈子的座啊!”
裴琰之一抖水袖,言道,“不必多言,去就是了!”
碧玉一脸不开心的搬了把椅子,口中嘀咕着,“这倒好,来到府里头什么好没干呢,她倒是红了,混上座儿了!”
碧玉将座位放到上场门的一侧,让李正素坐下!
李正素坐上之后。
裴琰之问道,“薛妈,我来问你,己酉年六月十八日天气如何?你可记得呀?”
李正素点头言道,“倒也记得!”
“那,你慢慢讲来!——”
“夫人容禀。——”
这一声叫板,真的是功底尽显。
台下的观众也都是掌声雷动。
李正素开口唱道,“那一日风光好忽然转变,”
裴琰之言道,“忽然转变,又怎样啊?”
李正素继续唱道,“霎时间日色淡似坠西山。”
裴琰之连连点头,继续言道,“似坠西山,后来呢?”
李正素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口唱道,
“在轿中只觉得天昏地暗,
耳边厢,风雨断,雨声喧,雷声乱,乐声阑珊,人声呐喊,都道是大雨倾天。”
裴琰之顿时一脸激动,也跟着站起身来,连忙问道,“薛妈,我来问你,既然落雨,你那乘花轿莫非冒雨而行么?”
李正素言道,“避雨就在那春秋亭!”
裴琰之面带惊疑,眼中带着一丝震惊,开口言道,“春秋亭避雨,那薛妈,我来问你,在那春秋亭避雨,只有你这一乘花轿,还有第二么?”
李正素微微颔首,言道,“倒是还有一乘!”
裴琰之凑上前去,激动的问道,“哦,还有一乘?那花轿是怎样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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