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
神田雪绘家中。
饭桌上。
水汽氤氲的升起，在灯光之下更是染上了肃穆的光晕。
水雾那头的神田雪绘面色严肃，眉头紧锁。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青野面上的认真同样不似作伪。
“是的。”
“你准备好了吗？”
神田雪绘无奈叹了口气。
“既然是青野君的决定，我也只能接受了。”
气氛中透出莫名的沉重，颇有几分即将生离死别的感觉。
“那么，开始吧！”
随着青野一声令下，神田雪绘......
伸出了筷子！
“我要开动了！”
在两人面前的饭桌上，摆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锅子，散发着浓郁的肉香，在电磁炉上“咕噜咕噜”的冒泡。
汤锅里。
上等的和牛，还闪着粉嫩的光泽，纹理如同雪花般精美。
在淡色的汤汁中起起伏伏，快速的从嫩红转为灰白。
金针菇修长密集，杏鲍菇丰腴肥美。
大截的葱段和洋葱，用于增香增味。
各式食材整齐的码在上面，颜色搭配协调美好，光是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而在寿喜锅一旁，则是一盘煎好的汉堡肉。
可以看出，相比于一般人家里一小块的那种，青野所做的汉堡肉，分量显然实诚了许多，是光吃肉都能吃饱的那种！
还有白花花的米饭，颗颗晶莹剔透，白胖可爱。
既然青野现在不差钱，自然开始追求一些生活上的享受。
比起穿着打扮，青野更在意的，其实还是一个字——吃！
对美食的追求，可是刻在青野DNA里的欲望。
再怎么着也是要吃顿好的。
是以他购买的食材，都是比较高端昂贵的那一种，就连米饭都不例外。
“唔姆！”
“牛肉......吼吼次！”
神田雪绘和青野认识这么久了，当然也不会在他面前客气，夹起一片刚刚成熟的牛肉，就往小口里送去。
猛然瞪大双眼，眼神亮得惊人。
即便吃过青野烹饪的许多料理，但是对她来说，每天都有新感受！
上等和牛一块（约5-6千克）就要4万日元，折合人民币约2500元。
对平民来说，绝对是十分奢侈的食物。
但是这样的价格，带来的便是异常惊艳的味觉享受。
刚成熟的牛肉鲜嫩非常，其中饱含汁水，脂肪和蛋白质的比例恰到好处。
配合其他食材融入汤底之中的鲜味，还有淡淡日式清酒的酒精增香，多咀嚼两口，神田雪绘都有种要把舌头都给吞进去的冲动。
比起神田雪绘的眼疾手快，青野则是不紧不慢的张嘴，把牛肉送入口中。
细细品味。
最终还是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差点意思啊！’
倒不是这上等和牛不好吃，让青野感到嫌弃，只是它单纯的......不够好吃！
而且一旦尝到这种鲜嫩的肉味，青野就自然而然的回想起当初，借助黑雾之主的力量，品尝到的属于“吞”的血肉。
那血肉的滋味实在是太棒了，以至于青野实在忘不掉。
之后吃到的食物总是会下意识的和它对比。
A5级的和牛在表世界已然是非常优秀的食材，但和生活在里世界的诡异生物相比，还是差了点意思。
青野顺手夹起几根金针菇，向神田雪绘问道。
“你真的不吃菌类吗？”
“尝一尝吧，很好吃的哦~”
“不不不......”
神田雪绘把小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
她刚刚和青野商量的，就是要不要放金针菇和杏鲍菇的问题。
神田雪绘不是很挑食，但唯独不喜欢各类菌类，说如果不小心吃进去了还会吐。
但那是她成为超凡者之前的事情了。
现如今，在阴气的滋养下，如果用属性来描述的话，力量、体质、敏捷，起码突破了23，即便还没有超凡，也是正常人中极其优异的水平。
青野便怂恿她尝尝味道。
想来是小时候对蘑菇类食材产生了极坏的印象，神田雪绘还是坚定的拒绝了青野的邀请。
吃到锅里冒着气泡、打着滚的食材越来越少。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惬意满足。
像是只在主人面前露出肚皮的小猫咪，就差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请求主人来撸两下了。
“好舒服呀~~~”
神田雪绘慵懒的伸伸懒腰，拍了拍小肚子。
拍完后才觉得这动作有点不雅，悄咪咪的看了青野一眼，发现他没在意才收回眼神，就当做无事发生过。
结束了大半天的训练，神田雪绘也是很累的。
“雨宫前辈......表现得怎么样？”
突然，青野向神田雪绘问道。
在那天意外见到富江后，雨宫瞳做出的另一个决定是——成为超凡者！
他知道，妹妹已经深入了那个名为超凡的世界。
而且，再也无法回头。
既然如此，雨宫瞳也愿意去到那个世界，不管那是天堂或是地狱。
——为了妹妹，雨宫瞳什么都愿意去做。
说他疯狂也好，说他偏执也罢。
但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妹妹，就是雨宫瞳的心灵支柱。
青野能理解雨宫瞳。
也清楚的知道，劝阻对他而言是毫无意义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雨宫瞳是同一类人——暂且不考虑他还是不是个人的问题。
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就算眼前有千万重大山，哪怕脚下是刀山火海，都不会退缩。
就算青野不帮雨宫瞳，他也会找上神田雪绘，找上井田龙马，表明他想成为超凡者的意愿。
所以青野还是顺手推舟，把他介绍给了东京别动队。
神田雪绘微微愣神。
张着嘴，脸上的神色比较古怪，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比较好。
最终，小姑娘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表现不是很好。”
“应该不只是‘不是很好’，而是很差劲吧？”
青野对神田雪绘相当了解，只瞄了一眼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叹了口气道。
“.......嗯。”
神田雪绘点点头，承认青野的判断。
这一点青野其实早有预料。
以他的灵感，哪里不能发觉雨宫瞳在超凡方面的潜力？
早在最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雨宫瞳身上微弱的不凡之处，但也只是微弱的一点。
雨宫怜，即富江，之所以能变成现在这种状态。
一方面是她的体质本来稍微和常人有所区别——但这只占据了她变化极小的一部分。
但是更多的来源，却是她在那狭小地下室经历长达两年的煎熬与折磨！
整整两年！
疼痛无时无刻不与她作伴。
恐惧和绝望，是富江的密友。
每一分每一秒，对那时的她而言，都是那么的漫长。
最终在祂的降礼下，才终于变成现在的姿态。
痛苦、绝望、冰冷酿就的苦酒，如何能不醇厚？
反观雨宫瞳，他的体质确实存在一定的特殊之处。
可不要说是青野，就连神田雪绘都能完胜他。
——别看神田雪绘整天都被青野全方面碾压，在东京别动队里，她可是当之无愧的新生代力量。
“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三千年一见の天才美少女”这些称号听起来中二含量确实很高，但确实没有说错。
神田雪绘现在对自身阴气的控制，十分精湛。
实力排进东京别动队前五都不是问题。
“唉，是这样的......”
神田雪绘向青野讲述了雨宫瞳今天的经历。
东京别动队内有专门测试人体和超凡事物亲和力的仪器，雨宫瞳的评级是E级，也就是最差的水平。
在各项训练中，雨宫瞳的表现都磕磕绊绊。
属于吊车尾中的吊车尾。
最后，就连负责指导的橘毛青年，日野幸，都看不下去了。
直接找到他去约谈了一番，最后雨宫瞳神色漠然的提前离去。
“今天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神田雪绘说完，心情也颇为复杂。
也是在今天，小姑娘突然意识到——她的天赋，对于寻常超凡者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平常人付出千百倍努力才能获取的东西，对她而言，竟是唾手可得。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是很复杂的。
神田雪绘好像应该骄傲，又好像不该骄傲，她也因此受到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最后离开了啊......”
青野轻声喃喃道。
眼神复杂，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叮咚——”
也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门铃。
“我去开门。”
神田雪绘自告奋勇——最近来找青野的客人其实不在少数，包括星野夏子，还有她那两个损友，甚至包括井田龙马。
总之，是比以前热闹了很多。
神田雪绘还是一个挺喜欢热闹的女孩子。
但现在，谁会在这么迟拜访呢？
打开门。
率先出现在神田雪绘面前的是一张妆容精致的俏脸。
随后是精致的衣裙，看起来青春靓丽，是十足的都市丽人，放在大街上会被搭讪好几回的！
唔......有点高！
神田雪绘企图垫垫脚尖，避免被眼前的“美女”用俯视的视角注视。
“......雪绘酱？”
门口的“美女”声音沙哑且虚弱，像是没精打采的。
疑惑的看着神田雪绘，不太理解她的表现。
“雨宫前辈，晚上好。”
青野清亮的声音，从客厅内传来。
“阿野，陪我喝酒！”
这位虚弱的丽人，自然便是女装后的雨宫瞳。
看着他此刻的模样，青野有点恍惚。
除去那眼角的泪痣，还有身上那股妖媚的气质外，现在的雨宫瞳，和富江至少有六七分相似。
淡淡的烟草味和酒精味扩散在空气里。
可见雨宫瞳在来之前怕是就喝了不少酒，还抽了烟。
在牛郎店里时，雨宫瞳向来是极其自律的人。
香烟是碰都不碰，说是会影响客人的感官。
酒水也喝得比较少，这是为了保护娇嫩的皮肤。
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雨宫瞳才会如此放飞自我，暂时丢开所有的束缚。
“来，喝吧。”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唯有酒杯的相碰，才能令迷茫的灵魂得到片刻的安宁。
神田雪绘也有陪他们一起喝酒的想法，却被青野用“未成年禁止饮酒”的借口搪塞过去，让她乖乖去睡觉。
“这是男人间的友谊啊！”
青野用这话来形容他和雨宫瞳的关系。
神田雪绘则是满眼狐疑。
看向雨宫瞳当下的模样——喝醉酒后的雨宫瞳，媚眼如丝，趴在桌子上，长发下的白皙脖颈，勾人心弦，手里拿着酒杯往嘴里灌，樱唇微启，晶莹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
这些动作神态，他哪里像是个男人呀？！
不得不说，神田雪绘还是受到了那位损友矢吹真帆的影响，对两个男性间的友谊，产生一些古怪的联想。
‘都怪真帆酱！’
小姑娘忽然联想到了，矢吹真帆某天推荐她看的某一本小说。
她可以发誓，她就只看了两、三......哦不，三十多页，就没有再看了！
但是书里的内容，还是给她幼小纯真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污染。
不亚于一场奥利给形成的洪水，直接击溃了她的大坝。
所以在现在，神田雪绘就不太能直视青野和雨宫瞳之间的关系了。
总怀疑，在她离开后，二人独处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
“去睡吧。”
青野对神田雪绘说道。
自己则是又拿出了一些食材，准备给雨宫瞳垫垫肚子，只喝酒不吃东西的话，其实是很伤身子的。
出于对青野的信任，神田雪绘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滚去睡觉了。
就是稍微留了个心眼，把门留了一条缝。
要是楼下传出“啊啊啊哼哼啊啊啊”的声音，也能在第一时间醒过来。
在神田雪绘回房后。
雨宫瞳点燃了一根香烟。
烟头的火光忽明忽灭。
烟草的烟雾通过口腔吸入肺部，随后再深深的吐出来。
雨宫瞳俏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释然。
二手烟对许多人来说是窒息的空气，一手烟却是许多快要窒息的人的新鲜空气。
“阿野。”
雨宫瞳已经喝了很多，醉眼朦胧。
有些话，只有在喝醉后才敢说出口。
青野已经做好了安慰他的准备。
“......我美吗？”
青野：“......”
“？？？”
当我打出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代表你有问题！
你喝醉了就和我说这个？
饶是青野有【冷静】这一特质，但是本能伪装出的情绪，还是令他做出了比较惊讶的表现。
但稍加思考后，其实不难理解。
雨宫瞳的女装癖好，其实是在雨宫怜失踪后才染上的，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为了取代他失踪的妹妹，用另一种方式让她陪在自己身边。
简单来说，这同样是一种心理疾病。
青野在青山病院里见过不只一例，算是另类的偏执。
今天酒醉后，则是彻底将雨宫瞳心底潜意识的想法暴露了出来。
他在想，如果那天失踪的如果是自己该有多好。
如果妹妹就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
所以，雨宫瞳才会穿上女装，扮演成妹妹的角色。
对此，青野只是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前辈，醒过来吧！”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