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赐金开北阙,将军射虎出西州。丈夫功名马上取,不为区区恋故丘。”
杏园外,自有龙武军的士兵高声念着一众进士们的诗作,人群里也不时有人叫好,轮到沈光时,这欢呼声便更大了。
这倒不是沈光的诗写得有多好,而是他的名气足够响亮,当然人群里那些来自帝国四面八方的侠少们却是听进去了。
沈光先前曾经招揽人手前往安西,不过那时候他初到长安,虽然顶着个沈大家的名头,但是哪怕他真是紧那罗王降世,天上谪仙临凡,对于这些出身世宦,家境优渥的侠少们来说也就那样。
可是眼下沈光鞭打安禄山,月夜杀王鉷,这就大为不同了,虽然对于坊间传闻沈光乃是圣人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之说,这群侠少们只当是愚夫愚妇们的胡言乱语,但是谁都无法否认这位沈郎是真正简在帝心的人物。
跟着这位沈郎去安西建功立业,岂不强过在长安城里浪荡无行,为家中所笑。
眼下听得沈光表露志向的应答诗,这些往往是家中庶出或是排序在后的侠少们便动了投奔的心思。
“唐兄,听说沈郎君那镖局仍旧在招揽人手,你我不妨一同前往试试。”
“镖局招揽的乃是江湖游侠,你我出身大族,岂能和那些草莽之辈同列,咱们自去沈园相投就是……”
“唐兄说得是,小弟受教了。”
人群里,不时响起了类似的对话声,这时候的大唐民间,关内尚武之风犹重,世家和豪强子弟手底下还是有两下子的,起码这骑射的功夫大都不差,再说这诸般武艺里,弓马第一,所以他们大都瞧不起那些江湖游侠。
“听说沈郎君今次和诸位新科进士曲江宴饮,却是还有所谓的义卖之事,不知何时开始,我家主人说了,愿以千金求购沈郎手书!”
人群里有穿着绸缎的高门管事大声朝龙武军的士兵询问,自家主人可是吩咐了,今日定要抢到这位沈郎君的一副墨宝,否则他就不用回去了。
杏园外的纷纷扰扰,很快便传入了觥筹交错的宴会中,众人听到外面有人重金求购沈光手书,都是纷纷看向沈光,这义卖的事情,他们也是早有耳闻。
这几年大唐称得上是风调雨顺,但是虽然没有大灾大难,可是各地也总会遇上些水涝蝗旱的时候,再加上王鉷盘剥,关内河洛等地百姓流离失所,度日艰难。
只不过当今天下太平,世人都说开元盛世,天宝风流,这生民之苦在长安城里却是少有人敢提,也就沈光有胆子说义卖筹措的钱财将用于赈济关中河洛的百姓。
“诸位,不曾想还有人如此厚爱某这手书,那今日义卖,便从某这儿开始!”
沈光起身举杯,然后自是命牙兵将他那首答登第诗送了出去,接着朝众人道,“这次义卖,所有钱财皆用于百姓,届时某自会叫人勒石刻碑……”
义卖这种事情,在座的新科进士们还是头回听说,本来以为这位沈郎君只是玩玩而已,没想到却是动真格的,一时间所有人都认真起来。
这时候杏园外,南霁云拿了墨迹尚未干透的诗作,到了杏园门前,见到了那位号称千金求购自家郎君手书的高门管事。
“这便是我家郎君手书,你家主人姓甚名谁,我家郎君说了,今日义卖会勒石刻碑,所得钱财皆用于关中河洛的穷苦百姓。”
南霁云力大声粗,方圆数十丈的人群都听清了他的话语,一时间都议论起来。
“我家主人是金城县尉程昌胤,乃卢国公之后。”
那管事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于是便报上自家主人家门,一时间四周百姓也都是纷纷释然,区区县尉哪来的财力可以一掷千金,没成想原来是卢国公后人。
沈光开了个头之后,接下来一众进士们也都纷纷拿出了平时精雕细琢的诗作出来,不再是拿那些应酬诗来对付,谁让这义卖要勒石刻碑,到时候若是自己写的诗无人问津,岂不是太过丢脸。
这席间甚至有人让自己的朋友代为帮忙,纵然比不上沈光一首诗便义卖千余贯,但也得有个百来贯,若是只得几十贯,他们以后哪还有面目出门。
杜甫对于义卖是支持的,他也知道沈光搞义卖,倒不是缺那几个钱,纯粹是不想玩行酒令,谁让他基础薄弱,玩不过三轮就得露出不谙文学诗词的马脚,所以索性给这些同年找些事情做。
“我不搞事,他们就要来搞我。”
想到沈光这句话,杜甫也不由苦笑起来,沈郎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言论,听着荒谬,可是仔细想想却是很有道理。
至少眼下,他这些同年们都是纷纷绞尽脑汁,为着如何让自己的诗作卖出个高价,而没了饮酒行乐的心思。
杏园外,看热闹的人群里,也不乏王侯权贵们的管事,不过他们大都盯着沈光和杜甫的诗作,至于高适这位榜眼倒是不怎么受他们待见。
高适早年成名,他的诗作多是边塞诗,固然雄浑奔放,但谁让他年少轻狂时同样是个喷子,《燕歌行》虽然让他名声大噪,但也叫他得罪了张守硅和安禄山,之后又穷困潦倒多年,曾在河洛之地蹭吃蹭喝。
这番到长安赴试,高适也没有到处投卷,在一群士子里堪称默默无闻,要不是遇上杜甫,住进沈园,他这回进士科多半又是要名落孙山。
“逢君说行迈,倚剑别交亲。幕府为才子,将军作主人。近关多雨雪,出塞有风尘。长策须当用,男儿莫顾身。”
人群里,听着那龙武军的将士念着高适的诗句,而一众王侯权贵的府中管事竟然无动于衷,颜真卿不由大怒,开元二十三年,高适进士不第流落长安时,两人便是那时候结交的,高适的慷慨豪迈和一身才学本事让他深感钦佩。
只是后来高适落拓于北地,他却是在长安做官,两人之间便断了音信,要不是这回礼部放榜,他看到高适高中榜眼,他都不知道高适也来了长安。
“某出百贯。”
“还请阁下报上姓名?”
“长安县尉颜真卿,另外且帮某问下高榜眼,还记得故人否?”
颜真卿很是不忿高适来了长安也不寻他,难不成他做了官便会瞧不起旧识吗,还是他颜真卿太小气,便连接济朋友都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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