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刚黑开始,圣诞派对一直持续到八点半。
两位太太接下来有什么活动,渡边彻不知道,但他们三位年轻人,准备去看灯展。
少女脱去圣诞服,渡边彻也换下驯鹿服。
出了宫殿式的别墅。
月色澄澈皎洁,四周安静祥和,东京的喧嚣传不到这里。
车已经停在门口。
“难得有机会,我们走路去东京塔怎么样?”渡边彻提议。
“走路?”九条美姬抱着手臂。
“嗯。我看地图显示,从这里去东京塔,走路只需要三十分钟。路上我们可以逛逛商场,看看沿途的灯饰。”
“圣诞夜,开车也许没有走路快。”清野凛轻轻点头。
“那就走吧。”九条美姬无所谓。
晚上的气温,比白天低多了,三人的吐息转为肉眼可见的白烟。
“刚才在厨房那么久,她们和你说什么了?”九条美姬抱着手臂问。
“烤乳猪好吃,还是螃蟹好吃。”渡边彻回答。
九条美姬带帽子的红色风衣下,是一件白色衬衫,衬衫胸口处有漂亮的褶皱。
下身,从褐色短裙下露出来的修长双腿,穿着黑色裤袜。
走在冬夜安静的街道,犹如一只移动的红玫瑰。
“渡边同学,你认为哪个更好吃?”清野凛对着手心轻轻哈气。
“在她们面前,你看我有选择的权利吗?有什么吃什么啰。”
随着三人走出永田町,街道逐渐热闹起来。
等站在一个大型十字路口时,放眼望去,一片圣诞风情。
街道装饰得闪闪发亮,来来往往的行人,灌入耳朵中的圣诞歌,也不知是从哪家店里飘出来的。
气温似乎上升了许多。
等红绿灯的空隙,有人从后面对他们打招呼。
“清野同学,渡边君,九条同学!”
渡边彻回头,看到一木葵边挥手,边朝走过来。
跟在她后面的,是明日麻衣、花田朝子,还有玉藻好美。
九条美姬看向渡边彻。
渡边彻靠过去,在她耳边低语:
“这家伙是个女同,你小心一点。”
等他说完,一木葵她们正好走到他们跟前。
“晚上好!”
“晚上好。”
众人简单打完招呼。
“清野同学,你们要去哪?”上衣领口是一圈白绒毛的玉藻好美问。
“东京塔。”清野凛语气淡淡地回答。
“我们也是!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对啊,人多热闹,还不容易走散!”一木葵跟着附和。
“挺好的嘛。”九条美姬抱着手臂说。
渡边彻心里有些吃惊,九条美姬怎么说这种话?
还没等他投去疑问的眼神,手臂被九条美姬抓住了,强拉着走上刚变成路灯的斑马线。
“清野同学,你和她们玩吧,我和我家渡边也需要私人空间。”
渡边彻被拽着走,扭头回望。
站在原地的众人,看着远去的他们。
清野凛嘴唇张了张,最后,一句没说地又合上了。
一木葵和玉藻好美似乎在提议待会去哪家店吃什么,花田朝子在一旁点头。
明日麻衣清澈的眼神,看着这边。
渡边彻收回视线。
过了斑马线,他把衣袖从九条美姬手里抽出来。
“你要回去?”九条美姬笑着问。
她的表情里没有一点温度,比这十二月的夜晚还要冷。
渡边彻没有回答,只是牵住她的手。
“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九条美姬面色缓和,笑意逐渐添加温度,眼神变得轻蔑。
两人手牵着手,像普通的情路,跟在人群中,朝东京塔走去。
人行道上,有戴圣诞帽的街头歌手在唱歌,围了不少人,他们也听了一会儿。
『已经去过无数次了的东京』
『你所居住着的美丽都市』
『已经去过无数次了的东京』
『你所盛开着的花之都市』
歌手没有看观众,一脸深情地望着夜空,手上吉他偶尔才拨弄一下。
“唱的是好,但和圣诞节有什么关系?”渡边彻低下头问。
“我怎么知道。”九条美姬靠在他怀里,“也许是从其他县上京追梦,在团圆的季节想念家人。”
“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要唱?『已经去过无数次了的......唔?唔唔唔!”
九条美姬手盖在渡边彻唇上。
往乐器盒里丢了100円的硬币,两人继续往前走。
在他们前面,是一家三口。
爸爸穿西装,应该是刚下班没换衣服,妈妈穿长款风衣。
两人中间,牵着他们手的孩子,时不时腾空脚步。
“妈妈,圣诞老人什么时候来啊?”
“你今天晚上睡着以后就来了。”
“可是我们家没有烟囱呀。”
“圣诞老人已经不走烟囱了哦。”爸爸低下头,笑着说。
孩子扭过头,仰着脸问:“那他走哪啊?”
“走哪呢?爸爸也想知道,小直要不要猜猜看?”
“嗯——”孩子望着天思考,不看路的被父母牵着走。
没等他思考出答案,注意力又被派发气球的圣诞老人吸引住了。
街道并排的银杏树,被灯饰装点的如梦似幻,仿佛童话世界。
渡边彻和九条美姬路过时,圣诞老人也给了两人一只气球。
渡边彻把它拿在手里。
“美姬,你几岁开始不相信有圣诞老人?”
“上学之前。”
“我还以为一开始就不信呢。”
“清野凛都有含奶嘴的时候。”
“道理我懂,但为什么要拿她举例?”
“你舍不得了?”
“请告诉我,她尿床到几岁。”
九条美姬先是瞪了他一眼,又换上不感兴趣的表情:“这种事你自己去问她,反正她又不会撒谎。”
“不撒谎,不代表会回答这种问题吧?算了,你是怎么知道圣诞老人是假的?”
“我许愿能收到一颗星星,但从来没实现过,带坑的陨石倒是拿到过好几块。”
“......圣诞老人真可怜。”
九条美姬抬起手肘,轻轻顶了渡边彻胸膛一下:“那你什么时候不相信圣诞老人?”
“那种东西,我一开始就不信。”
“本小姐都说相信,你说不信,你是想故意显得成熟?”
“我甚至从来没有尿过床。”
“果然在骗我,就知道没一句真话。我看你告白的时候,说什么‘一见面就喜欢上我’,也是假的。”
九条美姬离开渡边彻怀抱,快步地朝前走去。
“等等,我说的是真的呀!”渡边彻拿着气球,追上去。
“美姬,美姬,听我说!”
“不听。”
“我真没骗你!我怎么可能会骗你!”
穿红色风衣的九条美姬,抱着手肘,迈着修长的腿。
“好好好,我尿床,我尿床。”
九条美姬停下脚步,冷声问他:“到几岁?”
“半岁?”
九条美姬又往前走。
“一岁,一岁!”
九条美姬很满意,又重新把纤细的身体,靠在渡边彻怀里。
“谈恋爱真不容易。”渡边彻叹着气说。
“没尿过穿这种话,你也敢对我说?”九条美姬手指戳戳他鼻子,“撒谎也给我撒的像一点。”
“是是是。”
“是?你真打算对我撒谎?”
“没有!”
原以为要走很久,结果一转眼就能看到橙色的东京塔。
假如站在那上面,俯瞰此时被灯饰点缀的东京,看到应该是一片灯河吧。
排队登塔的人很多,不过只是在下面看,也足够了。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变幻多端,
星星点点的灯光铺满冬夜的大街,带给人光明和温暖。
看着这些,今年所有的阴郁,都会在光的洗礼下得到释怀,对明年产生期待。
看得正出神时,吹来一阵冷风。
渡边彻没事,九条美姬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也许是觉得耳朵和脸颊很冷,她戴上了外套上的帽子。
帽檐下,那张精致小巧的脸,更加可爱。
那模样,让渡边彻不小心看得入迷。
九条美姬注意到他的眼神变换,嘴角扬起高傲轻蔑的笑容。
渡边彻把这样的她拉到怀里,捧着她帽子里的脸颊,嘴唇逐渐靠近。
他的脸贴近,九条美姬白皙的脸庞开始动摇。
在东京塔下,她的黑眼珠里,反射着星星的光芒。
渡边彻听到她心跳加速的声音时,她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抖,闭上了眼睛。
两人嘴唇合在一起。
渡边彻眼角的余光看见,璀璨的灯光,交织的人流,绚烂的东京塔,娇羞的玫瑰花。
世界流光溢彩,景色美不胜收,一切的一切,浪漫又温馨。
两人分开时,渡边彻才发现,原本捧着九条美姬的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搂住她。
九条美姬也搂着他,红润的脸靠在他怀里。
两人所在的地方,温情、浪漫。冬夜不再孤独,寒风不再萧瑟。
“渡边。”
她的声音起伏如世界上最美的旋律,温暖得像世界上最强大的墨西哥湾暖流。
渡边彻紧紧搂住她,嗅她的发香。
“我哪也不去。”他的语气满怀深情。
他亲手给九条美姬戴上戒指,如果她在,他就会留在这里。
系统的任务,高品质的新年礼包,超越级的技能,除了自己,渡边彻不愿意被任何东西束缚。
东京塔的颜色突然变换。
九条美姬推开渡边彻。
“怎么了?”他问。
“我要回去了。”九条美姬整理着鬓角的头发。
“......啊?”渡边彻看了手表,“这才九点十分,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你要是怕冷,我们找一个餐厅。”
“不。”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停。”九条美姬手指点在要搂她的渡边彻额头,“我今天要处理工作。”
“不是,”渡边彻有些无话可说,“圣诞节休息一天都不行?我明天就要回来家了。”
“正因为是圣诞节,才必须努力。”
“什么意思?”渡边彻疑惑道。
九条美姬抱起手臂,命令道:“你不需要知道原因,听我话就行。”
“......好吧。”
渡边彻满头雾水,弄不懂女王大人的想法。
九条美姬坐上不知何时停靠在路边的豪车,汇入拥挤的车流。
留在原地的渡边彻,被冷风一吹,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系统任务。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打车回去。
出租车半天等不到一俩,只好走路去「神谷町」坐电车。
走在路上,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渡边彻看了看手里的气球,想着是把它送给路过的小朋友,还是绑在某棵树上了事。
如果身边有女友的话,别说拿气球,哪怕拿女包,穿高跟鞋,都不是奇怪的事。
走了五分钟,该注意准备吃点东西的渡边彻,看到熟悉的身影。
穿白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一件长款开襟针织衫,下身是棕色长裙的清野凛。
在灯饰照耀夜晚的街道,黑发摇曳,她格外迷人。
“渡边君,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九条同学呢?”一木葵左右张望。
“她突然说要工作,就回去了。”渡边彻头疼道。
“圣诞节也要工作?九条同学真辛苦啊。”一木葵点点头,略带同情地说,“那渡边君打算怎么办?”
“回家。”
“渡边君是一个人住吧?回去也没事,那要不要和我们继续逛逛?”一木葵提议道。
渡边彻看了几人一眼。
玉藻好美满脸不乐意;花田朝子小脸紧张;身形苗条纤细,肩上挎着小包如都市丽人的明日麻衣,表情淡然。
“还算了。”他摇摇头。
“你明天要回岩手县了吧?今天就多玩一会儿吧。”清野凛的语气,语气说是商量,不如说命令。
“......好吧。”
渡边彻又跟着她们往回走。
等在十字路口,一木葵提议去吃东京塔吃拉面。
“渡边同学。”
“嗯?”望着气球打发时间的渡边彻,收回视线,看向目视前方的清野凛。
“你之前说,没有选择的权利,有什么吃什么。”
“什么?哦,你谁烤乳猪和螃蟹的事?”
“没有选择权力,陷入苦难,面临绝境,我不认为是灾难。”
“那是什么?”
“我认为是人成长的时机。”
“很符合你身份的答案。”渡边彻点头说。
清野凛突然扭过脸,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么了?”渡边彻被她看得不自在。
“没有选择的权利,就随波逐流,这种人即使外表光鲜,内心早已经腐朽。”
“内心腐朽还真是对不起你。”
面对渡边彻岔开话题的玩笑,清野凛笑起来:“你和我说过,你最怀念的时光,是每天打工的日子吧?”
人群突然传来轻呼。
下雪了。
在一木葵“是白色圣诞诶!”的欢呼声中,清野凛把被风吹乱的长发挽在耳后,轻而坚定的话语,传到渡边彻身边:
“不管你选择什么,渡边,你也要做你自己啊。”
白雪落在两人中间。
沉默一阵,渡边彻叹着气脱下外套,披在清野凛肩上。
“我做不做自己不重要,你别感冒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