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神山长老眼中红芒大作时,方寸一张脸也冷了下来。
他目光冷淡,向着那红芒看去,似乎不是在看神山长老,而是看向了他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而且在他的脸上,完全找不到惊慌失措的感觉,甚至像是有些期待他的出现。
而那一颗一直老老实实悬在了神山长老头顶之上,像是随时会压下来的冬瓜,这时候也隐隐的开始神光大放,这种异样的神光,拥有着某种坚实至极的力量,在炼气士的的感应里,这是一种可以瞬间毁灭自己的肉身,甚至连神魂都给镇压进幽冥之中的可怖感觉……
于是,在方寸的注视下,神山长老眼底的红光,经过了出现,大盛,然后敛去的过程。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准备开门出来,但又被震慑住,悄悄退回的感觉。
……
……
就连神山长老,也像是恍了一下神。
他定了定,才忽然看向了方寸,有些惊恐:“刚才我做了什么?”
方寸平静的笑笑,道:“什么也没有做,长老还请继续……”
神山长老脸上,露出了一种迷茫的表情。
方寸笑着提醒,道:“刚才你说到了进入炼魔渊,因为神魔炼身经引出问题的地方。”
神山长老恍了下神,有些狐疑的看了方寸一眼,但什么也没说,继续讲了下去:“神冥炼身经,嘿嘿,神冥炼神身经,我守山宗向来被人视作清江六宗之一,仅次于九仙宗之下,但若是在老辈人眼中,呵呵,九仙宗又能算得了什么,便是鼋城,我们也不会放在眼里……”
方寸并不打断,只是细细听着。
他知道神山长老说的话,与青松寒石两位长老的吹牛还是不同的。
当年的守山宗,尤其是在易名为守山宗之前,一定是极为强大的道统。
别的不说,仅是其宝身法里的“神冥”二字,便可窥见。
一品仙圣,二品神魔。
这话可不只是说说的……
其传承之中,可以冠得一个“神”字,就已经说明了他们当初的地位。
而这种传承里的特殊字眼,甚至是可以看作为姓氏的。
“但谁也没想到,我守山宗视作瑰宝的传承,居然也埋伏着极大的祸患,当初我们被那神秘人引入了炼魔渊中,便见得……见得……”神山长老说到了这里,声音居然微微的颤抖,良久才接了下去,牙齿错开,目光森然,带着一种狠戾的惊怖:“无尽的魔胎……”
“魔胎?”
方寸微微皱眉,重复了一遍。
“不错,就是魔胎……”
神山长老压低了声音,幽幽道:“那似是人形,但又不像,我能够感觉到那些东西,都拥有着无法形容的戾气,几乎连身一身法力都抵挡不住,也是在看到了那魔胎之时,宗主立刻确定,这神秘人定然不怀好意,而他也必定与我守山宗,不会有着太好的交情……”
“甚至可以说,他与所有人族,都不会有太好的交情……”
“……”
说到了此处,神山长老眼睛都已微微有些湿润,只是声音还很有力:“宗主一见不妙,立刻呼唤我们逃走,但是当时我满宗上下,皆是负伤累累,法力十不存一,反应皆慢,而那神秘人,却已经笑着推动了大阵,漫天魔光,将这守山宗上下,尽数给淹没在了里面……”
“那人的狂笑声,我直到如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万没想到,神魔法门,居然还留下了你们这一脉,实在是天助我也……”
“他一边大笑着,一边引动大阵,那漫天魔胎,都飞了起来,我亲看到,我的师兄宝莲真人,居然被那魔胎慑住,魔胎身上的魔光,异常契合的与他的法力凝在一处,然后一丝一缕的魔息,从魔胎之中,灌入了宝莲师兄肉身之后,我大叫着向宝莲师兄冲去,想救他……”
“可是宝莲师兄,却是反掌向我抓来……”
“若不是宗主及时过来,替我挡下了一击,我当时便已经……”
“……”
方寸轻轻点头,虽然神山长老这时候分明有些混乱,讲述的也丢三落四,但他还是能够听得出当时的混乱与紧张,于是他微一沉吟之后,继续问道:“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宗主,及一众同门,尽数……”
神山长老低低开口:“被葬在了那炼魔渊中……”
“原本,我是逃不出来的……”
他顿了一下,才低低开口:“当时亏得是宗主,以一人之力,撑住了大阵,原本,宗主可以放弃我们,直接遁走,但却没想到,宗主将最后这个机会,给了我……他说,他修炼神冥宝身经,实在太深,反而无法逃走,而我修为较浅,倒是有希望逃出这一方生天……”
“然后,他引动一声法力,向着那神秘人出手……”
“再之后……”
“……”
神山长老讲到了这里,微微顿了一下,才缓声道:“再之后,便是我也有些记忆错乱了,我最后时,只记得,宗主与一众师兄、同门,向那神秘人出手,想要撕开大阵,结果天地一片混乱,我……我趁乱而逃,为了留作凭证,我还……还将一副炼魔渊的画带了出来……”
方寸注意到,他这时的目光微有些闪烁,但并未点破。
良久之后,他才微一皱眉:“再后来如何?”
“后来……”
神山长老嘶声道:“后来,便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如何从那片战场上逃出来的,我只记得,自己抱着这副画,在满是妖魔的战场上,跑了很久,当时我只有一个信念,便是要将那炼魔渊……将那些魔胎的秘密带出来,说给旁人听,可是我……我也是直到离开……”
他微微一顿,才颤声开口:“才发现,我带出来的,居然是一副空的画……”
……
……
方寸静静坐了一会,笑着开口,道:“所以,当初守山宗传承断绝的事情……”
“是我有意让其中断的。”
神山长老抬头看了方寸一眼,道:“既然此法有如此大的隐患,又怎么可以流传下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