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一晃而过。
在这个月里,早课之后成为了低境儒学社学子最为活跃的阶段。
时至今日,长安塾内的儒学社学子已达近百人。
妨论是修行还是文道,问题全然在这个时候最为集中。然而近来,夫子们传道堂答疑的压力却大大减小,使得一些性子冷清的夫子暗暗叫好起来,大多对儒学社也有了些好感。
况且,这种形式使得心有疑惑却腼腆顾虑的学子也得到了解答,可谓是良性的交互。
张清和在这个过程中不曾经常下场,但经过了真院之中那两次闹腾的大事之后,他早已成了众人的精神领袖。
下了早课,张清和慢悠悠地走着,又停下了步子——
他见着了等在真院门口的王执心。
“王兄何事啊?”
周遭隐隐约约簇拥着的学子将路给二人让开,眼里有着实打实的崇敬。
这又和一两个月前眼里的有些疏离的尊敬不同,王执心与张清和这下可谓是干了实事。
无论是有惑之人,还是想要收拢人脉的,都在儒学社里成了既得利益者。
“张兄,学社愈发壮大,然而在学院之中交流对答尤为不妥,妨害正常学子往来,执心打算在长安之中置一处宅子,权当做我等儒学社中人休憩交流之用。”
张清和思虑了片刻,觉得有些道理。
端木赐也笑道——
“这是好事啊,不知资费几何?”
“确该如此。”颜子渊虽然出身寒门,但是依旧不至于堕了风节。
曾参更是有些兴奋,这是要做得好大事。
张清和也没想着让王执心一人将这源给出了,毕竟一个组织的运转无一不是依托着资源,纵然这儒学社终究要交托到王执心手上,但是他作为发起人与招牌,却也不能既不出工,也不出力。
不过单只他们二人出了这源,倒也不妥。
张清和想到这,于是几步越过诸生,走到王执心所在的顶前头。
只见这俊秀的少年略一拱手,便轻启那皓齿——
“清和自有此设想之初,便谈及过,我等儒生,不结党,不营私,只谈学术,只争大道!上究与天地共存之法,下询同百姓生养之术!
由是好教大家知道,这学社不是少数人的学社,而是我等共同的学社!
今学社选址,我与王兄、端木兄、曾兄、颜兄虽为发起者,却与大家地位等同,理应听取大家的意见!”
话音刚落,张清和便收获了一众掌声,如果先前这近百名学子里还有着纯粹各怀目的盘算者,那么现在,则对所谓学社这一形式有了更深的理解。
原来如此,也无党首,也无头目,只存在着亲朋与同道。
只听见人群里传来某位学子的应和叫好声,那学子说道——
“张兄学识强博,选址此等并不紧要之事的繁缛之事怕是得有劳张兄。
不过既然张兄提了我等也是学社的主人,那么学社创立所需的资财自然也得我等出一份力!”
“是呀!”
“所言极是!”
周遭的儒学社的学子自然是一阵叫好,尽管他们对外不过称作一个松散学术组织,然而在长安城之内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总是让人有归属感的。
张清和知晓自己先前那番话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还有什么比自己参与学社的建立更有参与感的?
“各位既然有心要参与,那自然是好事……”
张清和扫了扫部分面露苦涩的寒门学子,包括好似有些困窘的颜子渊。
“只是一个落脚的地方花不了资财,恐怕部分有心建址的兄台没有募资的机会,只能被安排去出力咯!
毕竟既然儒学社在长安里有了根,那便少不得坐馆轮值的,还有诸如有偿无偿的答疑,这都需要人手啊!”
张清和看向那些寒门子弟,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
几个学子方才眉头深锁,面露忐忑的学子,隐隐传来感激的目光。
“执心已然在东城定址……只需……”
王执心见状向张清和说明道。
张清和思考了一番,觉得东城只是权贵往来之地,人流稀少,然而从上到下的影响力更是远不如自下而上。
“不……”张清和抬手制止。
王执心一脸呆然地看着他。
“我们定址在西城。”
“这是为何啊?”王执心眼里有了些光亮,只觉得张清和此举大有深意。
一众青衣学子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他说个答复。
“我们的学问,是安民的学问,是以人为本的学问,需要我们自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高居庙堂者,难知民生;固守朱门者,不见饿殍。
西城多是平民百姓,多于他们接触,对于我们济世扶民有好处。
诸君以为如何?”
学子们听得有些动容。
自亘古以来,仙唐修士便是便是百姓的庇护者,地位天然高上一筹,也从未有人提及要自百姓之中学东西。
无论是在圣人们看来,还是在低境学子们看来,学问从来是往高了走的,甚至要飘到天上去才好。
可张清和今日打破了这个铁律,他想要低到泥土里,而后开辟出一条新路。
按理来说,泥里的学问是没用的,然而……
真的学不来东西,或者学了全然无用吗?
儒学社的众人不知道……然而他们却受到一种莫名的感染,仿佛眼前这个眉心丹朱的俊俏少年郎,不是在阐述着某种难以完成的宏愿,而是一种全然成熟、并且十分笃定能够实现的主张。
“我同意张兄的看法!”
王执心第一个附和,他虽然没有从张清和所述的言语中感受到经义的力量,却受到了启发和引导。
心湖之上有关于大道天音的道与理没有直接的升格增强,却更加活跃与圆融。
“附议!”
“我等附议!”
几个颇有见地的学子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后,大部分人连连应声。
“那便决定如此,至于另外有关的琐事,还要劳烦端木兄,尽快出个章程,王兄也是只顾着道途的主,可信不过的!”
端木赐出生长安富贾之家,又算是权贵之后,打理起学社来得心应手。
张清和笑骂,顺道打趣了几句王执心,众学子也是哄然大笑,感觉与小圣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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