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思成嘿然一笑,目光深沉得让人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可以了,就送到这儿吧。”
张清和摆摆手,一则故事讲完,便到了这背阴山的禁制前头。
“这背阴山的禁制有两重,一重是夫子庐之前防着学子接近的禁制,一重是阻拦背阴山邪物的仙禁,到了这禁制里头,便也算到了背阴山的范畴,靠近少白先生的庐子了。”
张清和向王执心淡淡解释道,他自然事先做过许多了解。
“是三重,那山的最深处还有一重呢。”
一直没有言语的郭思成这个时候反倒是拧眉出言了。
张清和有些讶然地看了看这神秘的军汉子,随即也不再多说什么,因为郭思成此刻身形已经往那禁制屏障之间去了。
他纵然有些不解,却依旧是任其施为——自己能一路躺着过去多香啊,为什么得凡事亲力亲为呢?
“那成!执心,也别送了,回去吧,把儒学社好生看顾好。
还有就是,藏好一点,可别被发现了。”
张清和也没有怎么仔细嘱咐,以友人的语气对着王执心随性说道。
“且先等等。”
王执心说罢,自袖中掏出一枚玉简来,交到张清和的手上。
“张兄并不匮缺天材地宝,却是差了些积淀,我父亲亦然是载物榜上有数的剑修,他对《留仙剑解》的参悟极深,想来会予张兄一些别样的体悟。”
王执心也没说是如何知晓张清和修持《留仙剑解》,张清和便也不问。
他眼见背阴山的禁制在郭思成的手中被拿捏如同无物,轻轻以手指一拨便在不损害原本的基础上开了一道门户,恭顺得宛若他指掌之间的造物。
张清和自问能将这禁制破个豁口,但是把隐太子留下来的道文随意排布留下缺漏而不损耗其本身……
这得是多高的符阵造诣啊。
张清和转身往郭思成的方向走去,也并不拖泥带水,王执心他倒是放心得很,玉令等一应事物也交代的明明白白。
但是走着走着,他身子却是一僵,只因为身后传来一声浅淡的言语,仿佛因为不自信而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弟子恭送老师。”
在他身后,王执心毕恭毕敬地执着弟子礼,默默看着他远去。
张清和略略地点了点头,没有再作停留,往郭思成的方向去,把让王执心安然留在原地。
郭思成静待着张清和片刻,见他过来了,就要往禁制里头走,然而不过片刻,他却改了主意。
只见这军汉子手轻轻一挥,背阴山脚进入夫子庐的屏障便瞬息之间被撤去,一枚枚挣扎着的道文淌回了他的手中,然而令张清和惊诧的却是,这些道文始一贴近郭思成,便恭顺得如若绵羊一般,无比敬畏与依从,再也不是那痛苦作态。
“老郭……你这是?”
张清和有些诧异于郭思成的做法。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这背阴山脚的禁制对于有心人来说本就形同虚设,况且过了今天这日子,怕是再也用不上了。”
郭思成罕有地回应了张清和,他也没再做多余的举止,便继续跟着张清和往李少白的庐子那儿去。
张清和回想起李青萝那事儿,心道也是,便不再多作言语——李青萝都能“巧合”之间突破层层禁制,还规避开夫子们的耳目往山上去,可见这第一重禁制是多防不住有心人。
况且郭思成也没说错,今日这事儿无论成或者不成,莫说是这禁制,就连困锁背阴山的仙禁,都对于长安塾、对于仙唐,毫无作用了。
终究是要见到李少白了,也好些日子没见着李少白了,张清和长呼出一口气,试图将自身的情绪稳固下来。
他想象着李少白此刻不复逍遥写意的窘迫样子,竟觉得有些好笑,心神居然也舒缓了些许。
“太阴姑娘还不现身吗?”
张清和手里的玉简都要捏得温热,那玉简都毫无动静,要不是张清和明明白白观透了其中的灵息波动,还以为这真就是个死物呢。
“那还不是想多在小公子掌心多待一会儿咯……嘿嘿嘿嘿嘿……”
一只玉手自玉简之中伸出,宛若凝脂,那手美得不似人间造物,寻常人单只见着这手,就会目眩神迷,难以想象那简中玉人的全貌究竟如何。
张清和一听这语气,就有些想挤苦瓜脸了——姐姐,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出问题呀?
他求助式地看向郭思成,郭思成单只摊了摊手——
“我这状态,看顾自己都已经是个麻烦事儿,况且她和我不同,她这样说不定更好呢!”
郭思成间接性地表示自己也是个泥菩萨,就光看着那玉简在虚空之中悬停,柔夷不断拨弄着张清和苦涩的俊秀脸蛋。
左拍拍,右揉揉……
“太阴姑娘……正事要紧。”
“好好好……”
那玉简又飞到张清和的耳边上来,气若幽兰。“反正我都被囚在了这玉简里头,算是小公子的人了,办完正事,小公子可……”
张清和听得有些木了,胆子大起来,运起灵元一掌把玉简拍飞——太阴星君总不可能暴起干掉他吧?
他继续往前走着,那玉简又飞了回来。
“小公子好生讨厌,弄疼人家了。小公子,我好喜欢你呀……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得,又开始了……
张清和抚额长叹,只得将之当成杂音继续往前走着。
这一军汉子一少年一玉简的排布,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们神魂里头有东西的人,发起疯来都如此个性吗?”
郭思成摇摇头。
“她可与我不一样。”
张清和听了这话,细细审视了一番那莹莹泛光的玉简,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又因为大事当前,便也不得不搁置下思考。
三人走到那方庞然法相的脚下正中,一座不起眼的庐子被翻涌蠢动的天地灵息狂暴地裹着,厚重到如同水汽般的灵息活跃于天地之间,使得张清和的学子青衣都稍稍浸透——
里头有个静坐的白衣先生安然阖上双目,沉着心神。
他们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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