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书楼外,光阴的流速好像被放慢了一拍。
时间过得极慢极慢。
书楼某一层,有几扇窗扉陆续被人轻轻推开。
楼外,停步的士子、学子,还有率性堂众人们,表情都还停留在上一刻。
赵戎的眼眸倒映着那一剑,那笔直而去,一往无前,桀骜不驯的剑。
突然,他心里想起了某个正在睡懒觉的家伙。
记得赵戎刚做完那个前世的梦,二人才将将认识之时。
归自傲的说过。
它曾经的剑也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老天爷敢挡,它就搅碎这九天云霄。
归还经常骄傲的与他说。
这是剑修的剑心纯粹如琉璃,是一往无前的大勇,是吟啸九天的大逍遥,是纵横宇内的大快意。
世间诸多俗事,我皆一剑了之。
只是,不管听它扯的多么好听,赵戎都只是觉得……这不就是中二病吗。
每个人都有过的那种,赵戎以前也有过,就是某个阶段觉得,自己能锤天捶地锤一切,只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一直被摁在地上锤的那个,是自己啊。
不过,剑修好像是不止是这么想想而已,还敢真的这么去做。
遇到任何碍眼的事,就递出一剑。
一剑。
一剑。
又一剑。
直到有一天,剑折了,剑修也便死了。
但是归嘴里的这个‘中二’的剑道还在,后来的人,依旧前仆后继……
所以从那时候起,虽然赵戎还是时常拌归的嘴,可却也对这个喜欢毒舌又有点傲娇的便宜剑灵,曾经的风姿气质,有了大致的脑海画面。
那便是桀骜不驯,锋芒毕露,气势逼人。
一把没有剑鞘的剑。
和此刻,赵戎眼前的这把身形渺小细微如粟,却‘气势凌人’的敢一往无前,向百尺高的九层危楼递剑的纤细紫剑,影子有些重合。
他忽然很好奇,归如果看见了这把同样桀骜的剑,会是什么反应。
一起击剑?
额,剑修之间的情谊,这个应该也算吧。
不清楚,不过改日可以问问归或者青君……
此时此刻,场上诸位的心弦全部系在了,那枚一出现就气冲斗牛吸引全部目光的桀骜不驯的纤细紫剑上。
司马独一亦是如此。
甚至更早时,那个普通信封还未被李雪幼拆封前,他的眼神就寸步不离的守在信封之上了。
司马独一静立,两手垂于身侧,偏头看着那柄‘撒野’的飞剑。
在这条笔直‘紫线’出现以后,他的目光就没移走过。
哪怕是它去顶撞书楼,司马独一也没有格外的反应,似乎是……理所当然似的。
不过,在那个黑衣白眉道老人出现,斥喝‘胡闹’后。
他眼皮微抬。
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瞬息之间。
此刻,见那轮紫阳升起,下一刻便拉伸为一条直线,众人心弦紧绷,千钧一发之际,这个冷眸青年转头朝向李雪幼,嘴唇微动下。
场上依旧安静,并没有他的声响,似乎是某种传音给了身旁女子。
原本正跺脚慌张,瞪眼无措的后者,却是表情猛的一醒。
书楼前,那柄桀骜不驯的剑,正在空中静止为一条细线,下一秒便要延伸而去。
“回来回来!”
女子的急切嗓音响彻全场。
笔直‘紫线’,纹丝未动,可是却也没有再延伸,暂时静止了一般。
“一粟,快回来。”
李雪幼急眼了,朝它喊道。
这条笔直的‘紫线’动了动,离开原来的扣人心弦的阵势,在空中又画了个圈。
只是剑尖不再朝前指人,而是朝下,飞剑竖立空中。
场上众人,纷纷摸了把汗,旋即便是都朝李雪幼看去。
黑衣白眉的老人却是依旧盯着这个放肆的‘小家伙’。
这一刻,似乎是见她的话好像还有用,李雪幼微微松了口气。
随后,她赶忙低头,两手将那只内有乾坤的荷包打开,冲远处的笔直‘紫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小声道:
“小粟,快进来。”
嗓音弱弱,表情也弱弱,就像柔声哄着小孩子。
笔直‘紫线’内敛的紫气忽放,重新化为一柄袖珍微小的纤细紫剑,受到李雪幼的召唤后,它又转了个圈,在空中一拐,朝她飞去。
李雪幼眉眼化开,表情一喜,可是转瞬间,却是笑颜僵住。
嗖——!
原本远离书楼一段距离的纤细紫剑,又是一个急拐,杀了个回马枪,一往无前的朝书楼撞去。
空气中,一条长长的紫线,似乎像是被人随手笔直一画,‘紫线’的一段已经延伸到了书楼楼体上,射入那万千字海之中!
这急转直下的形势,在场上所有人都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二者,撞上了。
可是!
令众人心惊胆战的碰撞声并没有传来。
剑名似乎是叫‘一粟’的飞剑似乎是没入了字海内。
一粟入沧海。
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发生,直接消失了身影,如泥牛入海。
李雪幼颊上的酒窝散去,目瞪口呆。
众人一愣,表情惊诧起来。
赵戎皱眉,第一时间转头看向那个黑衣白发的老人,只见在众人愣神之时,老人正表情平静的看向书楼的另一侧。
他循目看去。
那是一粟与书楼碰撞处的另一边,此刻……正有一条笔直‘紫线’无声无息的悬停。
书楼依旧完好无损。
而它竟是直接穿透书楼而过了。
此刻的场上,除了白眉老人和赵戎外。
司马独一,还有旁观者中一些儒生,都在偏头看着虚晃了一枪的‘一粟’。
随后,众人渐渐全都反应过来,目光投去。
李雪幼前一刻还是呆傻模样,现在却是削肩一垮,长长的吐了口气。
往日里对谁都是面色温柔,细语轻声的小姑娘,此刻却是破天荒的柳眉倒竖。
书楼三楼楼体外的空中,一条紫线似的一粟,在空中欢雀的转了几个圈,随后便是朝白眉老人的方向,耀武扬威似的摆了摆剑身,状似挑衅。
赵戎此时面色若有所思,二者刚刚明明撞上了,但这柄奇怪飞剑却是完好无损的穿过了。
书楼也是看起来无事,楼梯上那一行行儒经字句没有异象。
这是书楼的阵法原因,还是说……这是一粟的本命神通?
面对小家伙的挑衅,白眉老人眼皮抬也不抬。
对于这柄突然出现的甲等飞剑,老人认识,并不是说以前见过,虽然是有些耳闻,可也只是今日第一次瞧见,真正让老人第一眼‘认识’出的,甚至不是这柄甲等剑的神通,而是它……
飞扬跋扈的气势,轻世傲物的姿态,桀骜难驯的野性。
和传闻之中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并且,老人觉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像白眉老人这样认识之人,在望阙洲山上,颇少,但若只要是去过几次南逍遥洲,那便……不认识也得认识了。
在南逍遥洲,这种‘放肆桀骜’的剑往往会伴随着一袭紫衣的出现。
而眼下……剑来了。
老人白眉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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