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位于谷昌县南、滇池县北的一段滇池湖畔,数百兵马在此扎营休憩,秋暖花开。
已经被热带雨林的水土不服折腾得够呛的李素,终于可以换个环境,享受一下春城的舒畅。
就在两天前,滇池北岸的谷昌县已经被李素和张飞奇袭拿下了,然后张飞就沿湖找了这个环境最好、交通最便利、也最适合遥控东边刚打下昆泽的周泰、王平部的地点,给李素搭营治病疗养。
至于张飞自己,当然是沿着湖岸继续急吼吼地南下,估计现在已经拿下同样只有两人高土墙、只有千余人防守的滇池县了。然后就是再往东南方跑马圈地,收复位于温水汇入抚仙湖河口处的俞元县(澄江)。
建宁郡的地理形势,就是这样的,在边远山区,可能两个县之间能隔着一百多里甚至好几百里。但是滇池和抚仙湖周围的肥沃之地,却三四十里就有一个小县城,最近的滇池县和俞元县更是只隔了二十多里地,被偷袭了简直是一锅端。
张飞和李素的顺利,几乎也与诸葛亮首出祁山时,那句“三郡望风而降”差不多顺利。只不过到了李素这儿,要改成“滇池、抚仙湖周边六县望风而降”。
……
汉末的滇池,还不是旅游景点,也没有多少汉人来这儿观景游玩,本地的昆明夷天天看早就看腻了,也不觉得这儿有什么美景。
在昆明夷眼中,滇池也好,南边一点的抚仙湖也好,都是灌溉农田的水源而已,可以滋润周遭方圆数百里的肥沃农田,这才是建宁郡的精华膏腴之所在。
湖边的天然绿化非常完美,杂花生树,野生山茶开得一片一片的,不过品种不太好,只能看看花,不适合采摘茶叶。除了茶花,还有七八种茂密的花丛,李素都叫不出来名字。如果有世纪的文艺女青年看到这一切,肯定会忍不住满地打滚。
可惜,李素却必须做出一些煞风景的决定——他在选择了一处阔朗的地形,吩咐在这儿建设别院疗养疾病之后,就让亲兵们把方圆百步的花树都砍了,连泥土都挖走了,而是回填黄沙——
在沿着金沙江和牛栏江进兵的那十几天里,李素早就受够了热带雨林的苦,把他一辈子看的绿化都看够看饱看撑了!他现在只想让一切会滋生蚊虫的植物离他远点!他只需要对着一湖净水和一滩金黄的沙滩,假装海滨度假日光浴那样曝晒杀杀菌祛祛湿就好了!
最多加上一把厚麻布的大阳伞,反正九月底的昆明阳光也没多猛烈,晒不伤的。晒够了就去滇池里凉快一下。
亲兵们已经花了两天时间,紧急赶工,在李素这座临时营帐面前的滇池池底挖走一些淤泥、铺了青条石板垫高,打造成一个半封闭的游泳池,外面围上渔网。可以让李素随时下去游泳,又不用担心大鱼或者污秽的淤泥,还能站得住湖底歇力。
未来么,临时营帐还得改建成永久性的别墅疗养院,说不定来年冬天李素还得来南中公干,就可以再下榻此处。
享受了一上午的日光浴疗养、喝了点鲜榨的云南热带水果果汁调养身体后,李素忽然接到了信使的来报。
“报!都督,副将周泰急报!今日清晨已发现景毅的人马从味县而来,抵达了昆泽城北,周都尉守城、王司马守城东对岸大营,已击退了敌军第一次突围。请示下一步该做如何处置。”
李素听了军情,这才收回些神思,一抬手,就有亲兵帮他披上麻布浴巾,然后他就跟港片里的大佬一样,一身沙滩装束喝着果汁谈大事,就差一副墨镜了:
“周泰有说景毅来了多少人马么?战前探得敌情,景毅联军最多不过四万人,他们就算发现我军抄了后路,但仓促间还得留重兵防备正面的云长,不可能吧主力调来南边突围的,人少就不用担心。多稳住两三天,等翼德把滇池盆地诸县安定了,自然会增援他们。”
信使带来的消息显然不够全面,为难地说:“周都尉也不知有多少兵马……他说,大约一两万吧。”
李素:“他们有两千多人依托城池营寨,还堵不住缺少重型器械的一两万蛮兵?罢了,跟翼德说一声,让他三天内赶来昆泽,我先帮他去前线督战堵住景毅。”
最后这句话,是跟张飞留在他身边的小校说的。
然后,李素就收拾收拾,去昆泽帮忙堵敌。虽然他身边只有几百个亲兵,不差他这点人助战,但有李素在,周泰的士气就能稳不少,觉得我军必胜。
……
话分两头,且看景毅这边,两天前,当景毅在建宁郡治味县得到从昆泽来的飞马探报,说昆泽被不知哪儿来的敌军从天而降夺取时,景毅简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当时景毅身边还有越嶲蛮王兼伪越嶲郡守高颐麾下的大将鄂顺、秦臧蛮王孟尝的弟弟孟信,联军三方的主将都在场,所以这个猝不及防的噩耗让景毅大大在盟友面前丢了个脸。
“这不可能!什么从天而降!快把这胡说八道乱我军心的贼子斩了!”景毅几乎以为信使就是使诈乱其军心的。
幸好鄂顺与孟信双双劝说:“不可!纵然昆泽守军探查敌情不明,城池被夺岂能有假?不如速速分兵回援,顺便弄清情况。”
两人拉着,景毅才没冲动把乱报军情的信使杀了,但他余怒未消,戟指痛骂追问:“敌军打着何人旗号?当时从什么方向进攻的昆泽县,这点雍县尉总该知道吧?他要是送军情前连这都没搞清楚,事后定斩不饶!”
信使苦着脸补充:“只知敌军是从西从北而来的,非常快,打的旗号是周、王,县尉只知刘备军中有周泰,那王字旗号实在不认得是何人。雍县尉还说,敌军从后而来,恐怕滇池诸县也已不保……”
“啊……”景毅歇斯底里大吼一声,砸了岸上一个木雕的镇纸,“刘备狗贼!为何竟能如此?这不可能!我等岂非无处可归,只能困守孤县?这不可能!”
另外两家援军看了景毅这德行,也是暗暗寒心,后悔自家主公/兄长怎么会相信这么一个草包的“唇亡齿寒”说辞,来救援建宁的?
还是被许诺的利益诱惑了呀,否则就该直接听汉军的宣传,“汉军此战只为打击阻断前往永昌商道、截杀商旅的景毅,余者不问”,乖乖臣服汉军做生意多好?
当然他们也就稍微这么一想,还没到真要跟景毅翻脸抓他投降关羽的程度。
还是等景毅稍微冷静了一会儿之后,越嶲来的鄂顺比较熟悉西边入滇道路的地理,用假设的口吻问道:“汉军既然已经从西而来,肯定是走了你们不曾防备的道路,莫非真是渡泸水、涂水而至?”
这话一说,景毅才想到前些天自己身边的长史也有提醒过他注意别的小路偷渡——当然了,长史苏允并没有针对某一条具体的路,也没猜到“涂水”上,只是笼统言之。
景毅依然有些不可思议,反问鄂顺:“鄂将军率越嶲军来时,莫非也是走的泸水?”
鄂顺:“越嶲至此,当然要择滩涂浅缓之处渡河,不过,泸支诸水湿毒之气甚重,久航多有疾病,我们又缺乏船只,也就是横渡了一下,然后走山路。
但汉军是从朱提而来,要走涂水只能是全程航渡了,莫非他们都是不惧毒物的天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那些迷信的蛮夷将领顿时士气狂泄。汉人士大夫好歹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优良传统,但蛮人特别相信鬼神,要是汉军能辟毒,那就是神助啊,还打个毛线。
景毅连忙制止他们的瞎想:“休要胡言!世上怎有神助之人!既然二位将军害怕,不如就留你们本部兵马在此防御关羽,我带建宁郡兵前往昆泽,务必打通出山通道,顺温水收复滇池诸县!”
暂时稳住了盟友之后,景毅一刻也不敢多耽搁,反正他震惊也震惊够了,再震惊也无济于事,还是用忙碌和奔袭来驱赶心中的恐惧比较好。
味县就在温水河畔,所以沿着温水顺流而下二百里,就能流入抚仙湖。从上游往下游攻击还是很快的,景毅征集了味县全县所有船只和能漂浮的东西,只为能把他的近两万人马快速运到昆泽战场。
可惜的是味县作为山区县,就算有小河通过,谁会准备那么多船呢?景毅把所有大木盆和可以砍倒到河里放排的木料都征用了,也只能运走一半多的部队。
但他已经等不及了,吩咐所有有漂浮物的士兵立刻水路顺流而下。没有船和漂浮物的士兵两条腿赶路,等前军到了目的地会把多余的船划回来接人。
至于部队因此在山谷中被拖成一个绵延近百里的长蛇阵,他也已经顾不得了。
他脑中只剩一个念头:疯狂赶路!敌军绕路千里奔袭,兵力肯定不多,他两万人拳头砸蚂蚁也要直接砸死对方!
可惜李素不知道景毅是个这么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草包,不然李素肯定不会跟对待张郃那么谨慎地去对待景毅。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