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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零章 站台

,新顺1730

林敏当然没能力解决黄河问题,也就只能应下此事。

于是大顺在江苏省的最高管理机构,就呈现出一种非常奇葩的状态。

名正言顺的最高长官,是江苏节度使林敏。

但实际上管事的,是刘钰。

刘钰名不正言不顺。但他代表皇权的延伸力量。

他负责江苏的政策管理,不是因为他是大顺的兴国公,只是因为他是皇帝的宠臣。

换言之,这个人可以是刘钰、也可以是张三、赵四,只要皇帝信任。

刘钰有自己的幕府团队,但他的幕府团队没有一个有正式的官职。

而江苏节度使只能屈居其后,名正言顺地发布指令、管理下属的官僚。

这种状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皇帝和林敏的那次秘密谈话,使得林敏彻底没有了选择,只能在大事上听刘钰的。

这一次两人回江苏的时候,还带了一队士兵,拨给刘钰直接管辖。

对于皇帝的这个安排,刘钰直言不讳。

“这些兵,是用来镇压民变的。”

两人沿着范公堤巡视淮南滩涂的时候,看着正在荒滩区盖房子、运人口而忙碌的垦荒公司,刘钰直言不讳地告诉林敏,这些士兵是干什么用的。

“压谁?”

刘钰笑笑没说话,带队来到了位于南通州的通州垦荒公司的办事处。

负责组织垦荒一系列事宜的经理和一众董事会成员都在这里等着,他们在等官方批复的垦荒许可。

隆重的迎接仪式后,刘钰也是毫不避讳,直接告诉他们这些人。

“这一次废盐垦荒,就是一场圈地运动。”

“对盐户来说,那些草荡也根本不是他们的。”

“如果他们愿意接受给钱然后自谋生路的决定,那最好。以后你们怎么对待这些地,都没关系了。”

“如果他们不愿意,而是希望得到一些土地。”

“那也简单。你们用一亩换二亩的方法,等你们垦出来滩地之后,拨给他们。”

“我算了算,就他们的种植手段,最多三年,必然破产。到时候,再低价把地收回来就是。”

“你们把草荡都垦成田,也就是断了他们煎盐为生的活路。”

“他们一没有资本搞晒盐场、二来你们把他们煮盐的草荡都占了,他们就算再想干以前那种煮盐私贩为生的生活,也不可能了。”

“我估摸着,肯定会有人专门闹事。朝廷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小打小闹抓监狱,送南洋种植园;出人命,那就不是一般的百姓了,必须要重拳出击。”

“我不要听这些盐户有多苦,也丝毫不想听那些悲惨的故事。反正他们早晚要改行,大型晒盐场迟早会逼死他们。早死做托生吧。”

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都大喜过望,连声称赞朝廷政策。

应该说,这里是此时大顺继承的大明基本盘内,最适合搞圈地运动的地方。

而圈地运动从来都没有那么光鲜。

进步,有时候是非常血腥的。

其实就算刘钰不说,这些大的垦荒公司也想到了怎么“合理”地把土地集中起来。

如刘钰所说,这里的盐地,如果不是大资本模式,小农是根本无法开垦的。

算准了这一点,这些垦荒大公司的策略也就非常简单。

比如,盐户如果不想要土地,甚至不想转行,尤其是一些拥有渠道的场主。

这些垦荒公司的资本家们,终于等来了刘钰带来的政策。

那就非常简单了。

按照朝廷的规定,荡田垦荒废盐,一亩草场补偿盐户100文钱。

不卖也得卖。

强行圈占之后,拿钱走人。

不走,直接拆房子,砸锅。

如果,他们愿意接受土地,那就更简单了。

给他们一个非常优厚的条件,平均下来每户可以租赁给25亩地,这已经不少了。

而且这25亩地,是经过垦荒公司前期开垦过的。

如果他们接受,那么就像刘钰说的,最多三年,这地就得被收回来。

因为,种粮食的话,这里根本就是低产区,用不了三年就得破产。

而如果种棉花……

一来,这些盐户会种棉花吗?

二来,就算会种,玩得起大垦荒公司这种一亩棉田、二亩草覆盖反盐的模式吗?

最多三年,这些拨给小农、没有公司维护的地,就几乎废掉了。

重新反盐、地力耗尽。

到时候,卖不卖,自愿。

现在既然有刘钰给他们站台,他们圈地的时候自然是更加肆无忌惮。

哪些地可以圈、哪些地不能圈,当然这也是定好的。

不是这些资本家心肠好,大善人,主动去圈范公堤以东的大片荒滩。

他们倒是想去圈已经开垦好的耕地,但问题是他们敢去吗?

敢去村落圈地,能直接被人打死,爆出来大规模起义,这点钱都不够赔的。

之前让刘钰头疼的第一家垦荒公司打死人的事,就非常典型。

垦荒公司圈占了土地,大量的无主草荡也都圈了。而当时的几家盐户在场主的带动下,反对他们圈占草荡。

因为他们要煮盐,要煮私盐谋生。

这不是合法不合法的问题,甚至也不是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的问题。

情况就在这摆着,正常煮盐根本维持不了生计,这些无主草荡的草,是他们煮盐的根本。他们煮私盐也是为了生活。

而这种煮盐的模式,又基本可以确定,真正所谓“独立”的小盐户,必须要依附盐商。

基本上就是盐商场商豪强,占据大片的无主草荡,这些草荡是谁的,谁强就是谁的。

盐户在这些场商盐商的庇护下,产官盐也产私盐。

圈地圈的那些名义上无主的荒滩,在民间法里,是有主的。而那些荒滩草荡被圈了之后开垦,就等于断了他们煮私盐的生计。

用来煮官盐的草荡,是有数的。朝廷为了方便控制,你多少草荡、该出多少盐,心里大致是有数的。

但只靠官盐是活得很惨的,投效场商之后煮私盐,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小生产者是不肯去当农业雇工的,这也是显而易见的。

双方的矛盾就这么爆发了。

两边打仗的、动手的,是盐户和高价从海门那边招募来的会种棉花的农业雇工。

幕后势力,是新兴资本,和原本的场商草荡地主。

一开始的矛盾很简单,盐户把圈地公司的边界木牌给拔了,然后两边就开始动手。

上头之后。

盐户这边,把农业雇工的工棚少了。

雇工这边,把那些盐户的房子和煮盐的器皿砸了。

然后就打,然后就死人了。

然后就刘钰一句话知会了当地县令,然后当地县令就问那些盐户场商要证据:那些荒草荡,你可有证据证明那是你的?你可纳税了?

煮官盐的草荡,是要纳税的,虽然税低,但也是纳税的。纳了税,才能说这草荡地你有使用权,是和“灶”绑定的。

这个煮盐的铁锅,绑定一定范围的草地。铁锅的主人会换,但铁锅绑定的草荡不会变。

其实,盐商场商也是地方豪强,也县令也是有交情的。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刘钰递话了,明显是偏向这些垦荒公司,县令能咋办?

最后也就判了斗殴,垦殖公司赔偿那边一些烧埋银子,就此了事。

这个风波过去之后,本质上这边的问题,也就变成了“淮南到底是垦荒,还是煮盐”的争执。

这需要朝廷最终定下来。

一旦定下来,淮南就是要垦荒,不再煮盐,那么圈地的范围也就更大,要把盐户的草场全部圈走种棉花。

大顺的国情在这,最终决定拍板的,还是皇帝。

说句难听的,百万漕工,运河都废了,就那么光鲜?就没有起义、反抗?

都杀了那么多了,也不差这点盐户。

况且,大部分盐户是接受垦荒的,他们中的大部分生存极为艰难。

林敏说,刘钰手段粗暴,说的就是这一点。刘钰才懒得去搞区分,直接一刀切。

他既没有足够的基层执政能力去挨个分清,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在“一战”爆发之前给苏南搞出来足够的棉田。

这一次更是直接带着军队来的,那就更加简单粗暴了。

当然,淮南废盐要一步步的来,要一点一点的圈。

最适合种棉花的地,先圈起来。

剩下的,靠在海州那边的大型晒盐场的低价盐,直接把所有的煮盐户全部逼破产。

只要海州晒盐,能拿到在淮南区销售的许可,哪怕海州盐全都收税,淮南煮的私盐也必死无疑。

但虽说要一点一点的圈,可整体策略是不变的,刘钰就是坚定地给这些垦荒公司站台。

耕地不圈,也不敢圈,惹不起。

草场地,通通圈。

明码标价,不接受也得接受。

要么,拿钱走人去工场去盐场去抗包去南洋;要么,在这里当雇工;要么,分给小块土地三年后破产。

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反抗,直接顶着后世刽子手的名号,直接上军队。

这一次既然决定在海州扩盐场,将湖北盐区划归淮北盐负责,那么这一次圈地的范围,就大多了。

等于是把整个提供湖北食盐所需的草场,全部圈占。

牵扯十余万人、几万户,这要是不出事就见鬼了。不是每个盐户都愿意放弃自己的那先小产业、主动拥抱这种所谓的“进步”的。况且背后还有大量的盐商场主。

林敏这个小小的江苏节度使,真的镇不住。他敢这么搞,能直接被人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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