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夺一听,放下心来。不怕别人有所求,就怕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魏风之前和洪利没有什么交集,一听有东西看,习惯性地叫好。
当洪利打开锦盒,吴夺和魏风都有了明显的反应。
魏风的兴趣比吴夺还要大。
因为洪利拿出来的,又是一方印章。
魏风刚接触上一个喜欢收藏印章的大客户,首先想到的就是洪利出不出。
而吴夺有反应,则是因为,居然又是一方鸡血石印章!
这一方印章,也是昌化鸡血。
不过,品质比吴夺在高铁上看到的要差多了。
实际上,不管哪一种印石,都是有好有坏。哪怕产地一样。
昌化鸡血石,光是分“地”,就有冻地、软地、刚地、硬地四大类,具体品种那就更多了。还有“血”的色度、净度、分布情况,等等。
所以,不具体拿到东西,只笼统地问昌化鸡血石是不是很贵?那根本没法回答。
洪利拿出的这方鸡血石印章,首先是软地的东西。
昌化鸡血石当中,冻地是最好的。而刚地和硬地,因为硬度太高,不适合做印章,做工艺品比较多。
软地倒是适合刻印,但是比较常见,产量也最大。
不过,这方印章有特色的地方是,因为是梅花血,在灰白色的软地上分布也比较疏朗,挺有意境。仿若天地之间,昏暗之中,点点红梅迎风傲雪。
虽然意境很好,但是“地”普通、血量少,单就鸡血石材质本身来说,肯定不是高价货。
可洪利很重视。
说明这方印章价值的重点不在材质上,而在治印艺术上。
艺术品嘛,材质是一方面,艺术水准也是一方面。一张宣纸也不值钱,名家落墨那就值钱了。
这方印章是随型的,稍薄,上部是斜山形;底印是长方形,长接近四厘米,宽在两厘米多;高度有个六厘米左右。
有边款,在窄的一边,从上刻到下,字数还不少。
这印章是吴夺拿着和魏风一起看的,两人看到边款之后,不由对视一眼。
因为落款是:徐公雅嘱,壬申正月,抱石。
傅抱石?!
傅抱石是清末出生,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去世;“新山水画”代表画家,人物画的名气也极盛;他的作品,拍出过亿价格的并不少见。
傅抱石在篆刻方面,名气肯定是比不了书画,但数得上篆刻名家。
对视一眼之后,两人又一起看了印文。
印文的篆刻,取法汉印,刚健平正,颇有气势。
不过,这印文不是边款中提到的“徐公”的名字,所以也就无从得知这个“徐公”是谁。因为“徐公”很显然是个尊称。
印文是四个字,因为印章的形状,字是竖排的:圣心天地。
这四个字应该是摘自宋末元初理学家陈普的一首诗:
处变安常两不同,圣心天地与为公。要知授受精微处,不问亲疏共一中。
吴夺和魏风都不知道这首诗,但知不知道的,对于鉴定这方印章影响不大。
“你先看,完事儿我再细看。”魏风活动了一下脖子。
吴夺也没推辞,刚才看也看了,不能定论,于是直接就开始听。
这时候,魏风问向洪利:“老兄,看来你是当傅抱石的收的?”
洪利这会儿说话也谦虚多了,“我肯定是想啊。但到底真不真,也拿不准。”
“我看着刻字的功力不俗。”魏风沉吟。
洪利点头,“嗯,这方面我完全认同。”
两人聊的时候,吴夺却暗暗大吃一惊。
这方印章,不仅是真品,而且是傅抱石为徐悲鸿所刻的!
而且,选取这方鸡血石印材的时候,正是看中了其“意境”,所以对品质没有苛求。
根据傅抱石的大致生平,边款中的“壬申”,应该是1932年。六十年甲子轮回,上一个壬申年是1872年,傅抱石还没出生;下一个壬申年是1992年,傅抱石早已去世。
吴夺听完之后,将印章交给了魏风,“你接着看。”
“怎么样?”魏风却开口问道;差不多与此同时,洪利也问出了同样的话。
“这方印不简单。”吴夺一边回答,一边琢磨了一下。
他所知道的关于傅抱石的情况并不多;但是,从鹭岛回来之后,他却查过不少徐悲鸿的资料。这还得益于曾经和津门的古玩商梁启明共同面对过一幅“徐悲鸿的作品”。
徐悲鸿和傅抱石,确实是有交集的。
徐悲鸿曾经帮助傅抱石赴倭国留学,留学时间正是1932年。这方印章的落款时间是“壬申正月”,那就应该是傅抱石在留学之前刻的。
“小吴先生,你也觉得是傅抱石的真品?”洪利面露惊喜,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吴夺点点头,“我看没问题。不过洪经理,这只是我个人看法。”
在具体鉴定这方面,吴夺要么就不说,说就不会说假话。
“小吴先生的眼力我是见识过了,你能肯定,我就吃了一颗定心丸啊!”洪利长长出了一口气。
洪利是四宝堂的店面经理,四宝堂是专卖笔墨纸砚的,所以洪利在书画篆刻方面,还是认识一些专家的。但是他周末请两位专家看过,都没完全定论。
今天他又想到了吴夺,吴夺鉴定“黄锡”的眼力实在太毒辣了,他当时不服,但后来多方确证,彻底服气了。
“小吴先生,还有,我也请教过别人,也查过不少资料,我怀疑,这个‘徐公’······”洪利接着又道。
“你怀疑是徐悲鸿?”
“对对对!哎呀!”洪利不禁一拍巴掌,“小吴先生,佩服佩服!”
洪利有点儿兴奋了,“你看啊,这个壬申年,应该是1932年。傅抱石是1926年毕业于江西的省立第一师范艺术科,并留校任教。正是在1932年,傅抱石在徐悲鸿的帮助下赴倭国留学,1934年在倭国就办了个人画展;1935年回国,到了中央大学艺术系任教······”
这一兴奋话就有点儿多,而且他确实详实地查过资料,说起来滔滔不绝。
魏风干脆也不继续看了,听洪利讲。
等洪利告一段落,魏风立即说道:“洪经理,这么说,你这是捡了个大漏儿啊!带着‘抱石’的款儿,还能捡漏,你可真得好好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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