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义打起十二分精神,坐直了腰板准备听听这位黑旗营百户官到底有什么事是需要他来帮忙的。
“老刘,我听手下的人说你们车马行在黎城那边还有生意?”
“对的,有的。”
“还建得有仓库?”
“对,为了方便货物的流转,我们车马行每在一个地方开设店面同时就会建造仓库,这样也便于管理。”
沈浩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刘恒义斟满,继续道:“萧山镇外面的那个仓库也是你们建的吧?”
“萧山镇?哦!您说的是黎城铁炉庄那边?是的,那边紧靠着萧山铁炉庄,经常会有大批量的生铁需要运走,为了便于存放,所以我们专门就近修了一座仓库来存放流转的生铁块。”
“运往哪里?谁押运?”
“这......”刘恒义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半晌才道:“沈大人,我们车马行有规矩,客人的讯息要保密的,您看能不能......”
“放心,我们也会保密的。”
“哎。”叹了口气,刘恒义知道今天不说是过不了关的,只能压了声音道:“运往于城,上船,然后顺流而下到滩石,最后在小川卸船,再用车马运到竹海边上,之后就有人来接货了。”
沈浩端起酒杯和刘恒义碰了一下,然后闷掉,笑道:“我记得生铁出境需要繁复的文书批文吧?就算不出境,运输也是有严格审查的吧?老刘,你说这这单生意经不经得起查啊?”
“这......沈大人,这个......”
刘恒义又岂会不知道经不起查?不说远了,生铁这种严格管控的东西离开产地都是要严格的批文,更别说往边境运输了。萧山铁炉庄那边提供的文书缺口很大,仅有离开产地的批文,并没有接纳方的批文,更没有边军的批文。
不过有些话刘恒义也没法解释。搞车马运业这一行的人都清楚,真要是每一份生意都手续齐全的话生意是做不下去的,衙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他们这种商人?讲规矩还是讲钱?
可现在面对沈浩的质问刘恒义很慌,他弄不明白沈浩是不是真的铁了心要收拾他。
可是这件事却涉及到萧山铁炉庄这种官办铺子呀,这姓沈的恐怕没这么乱来,吧?
沈浩和很多人的想法有本质的区别,别人看他的行为总喜欢看成“乱来”,而他自己却从来没认为自己在乱来,而是谋而后动。
“老刘,别怕,我就是问问而已。之前在查一桩案子,涉及到了萧山铁炉庄,正好看到卷宗上有你们恒顺车马行的名字就找你来了解点情况。我懂你们的难处,想要赚钱就得担风险,有时候不黑不白的也是没办法。这些我都理解。
不过,要是过了线,那就说不过去了吧?”
刘恒义连忙道:“沈大人放心,我们恒顺车马行一直都是忠于国朝的,我们......”
沈浩摆了摆手,打断道:“没有吗?帮着运送生铁到滩石然后运到边境小川卸货,你别说你不知道他们准备运出去?这是参与私贩生铁,你不懂?还是说你觉得别人都是傻子会任由你信口雌黄?”
“沈大人,我也是一时糊涂啊,我马上,马上回去断了和萧山铁炉庄那边的往来,而且以后保证绝对不......”
“别忙呀,生意做得好好的,你断了干嘛?就算要断也不是现在嘛。”沈浩再一次打断了对方的言语,一边又拿起酒壶给对方斟满。
刘恒义心里咯噔一下,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一条毒蛇盯上了,桌下的腿开始不自觉的打颤。哆嗦着忐忑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萧山铁炉庄存在很大的问题,基本上除了匠户之外参与进去的人都得掉脑袋,这件事我现在就能给你放话撂在这里了。不过在那之前有些事我想了解清楚一些。所以还得请老刘你帮帮忙,我塞两个人进你的车马队没问题吧?”
“啊?”
“怎么?有难处?”
“不是,没,没难处,沈大人用得着我们恒顺车马行那是我们的荣幸。”
“对嘛,咱们互惠互利。你们之前和萧山铁炉庄同流合污其实都是在帮我们玄清卫做内应,如此一来万一以后有谁要拿这份陈谷子烂事威胁你们,你们也能有说辞嘛,对吧?”
还能这么讲?!
刘恒义都懵了,也意识到自己真掉坑里了。不帮忙,这次姓沈的肯定就要那批文不全说事,整不好还会真把他们算到私贩生铁的同伙当中去,那可是要抄家掉脑袋的事,自然不能干,只能硬着头皮帮忙。
可听姓沈的这言语,这个忙帮了一次就算贴上玄清卫的标签了?这要是被外界知道的话那谁还敢和恒顺车马行做生意?
这顿酒吃得味同嚼蜡,刘恒义回到家里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屋里砸了整个书房,心里憋屈可却无可奈何。
次日,三名从封日城这边挑选的普通军士以车夫的身份到了恒顺车马行,两天后又以增派车辆为由连同十架新马车一起去了黎城分店。
正好五天后萧山铁炉庄那边过来条子,说又有一批货要送走,定了五十辆大车,时间是六月初九出发。
每一辆大车两匹骡子,可以装一千五百斤货,五十辆就是七万五千斤。这种车队走不了传送法阵,因为费用太高,所以只能走官道,甚至便道都撑不起这种重货。
从黎城出发押着货走得慢,抵达于城至少需要半个月。沿路涉及补给点、人马歇脚的地方、各地路卡等等条件限制,有能力运送这种大宗重货的车马行并不多,私人想运更是不可能。
三名探子都不是修士,会赶车,在军伍里干过,有把子力气,身上气质也够市井,平日里也是干的走街串巷情报收集的活计。
三人相互间装作不认识,混在几百人的车队里也不显眼。只是暗中观察,将所见所闻全部记在脑子里。
六月廿五,车队到了于城。但并没有开进城里,而是从城外直接饶了过去,当天傍晚车队抵达于城南面码头。
车、马、货全部装船,人也上去。当夜就有三艘大船从码头起锚,顺流而下前往亥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