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道人话音一落,原本飘荡白云的苍穹立时黑了下来,黑暗如潮水,吞没了整座武当山。
这是武当山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可怕的黑暗。武当山上上下下,均为之惊骇不已。
但是王真君早已传下命令,武当山上上下下,无论遇上什么事,都不许出门一步。
在武当山,王真君便是神。
他的话,自然没有人会违抗。
王真君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没有去火焰山,因为那里纵有十万天兵天将,天庭众神,对如今的这位观主也是没有妨碍的。我留在武当山,便是知晓你要来。”
黑衣道人淡然道:“你想阻我?”
王真君道:“不是阻止你,只是希望你不要真的走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黑衣道人冷笑道:“我就算是观主的恶念,那也是观主的一部分,而他呢,他到底算什么?你不是说你也没法确定吗,凭什么就要为他阻止我。”
王真君眼帘低垂,“也不算是为他,只是你要是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就会合天地于一身,因为你心中只有道,为此牺牲再多都是值得的。”
黑衣道人淡声道:“这天地迟早会毁灭的,为何就不能用来成就我?如果有一个永生不灭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为此须得牺牲天地众生,你会如何做?”
王真君目光落在黑衣道人身上,又看了周身无尽如潮水的黑暗,轻声道:“应该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黑衣道人深深看了王真君一眼,忽地叹口气道:“那个人能有不同的选择。”
王真君微微颔首,朝着黑衣道人拱手道:“实在抱歉。”
黑衣道人冷声道:“不必,东西我取了。”
纯粹至极的黑暗,化为一张恐怖难言的大手,如泰山压顶之势,攻向老道。老道双手一挥,胸前生出一个金色的太极,对上那恐怖大手。
那是黑暗中唯一一抹光。
璀璨至极。
轰轰轰!
短短一次相触,武当山顶就活生生低了百尺。
覆盖千年万年的积雪亦随之消散。
金色的太极仍旧顶着大手,只是光芒越来越黯淡。
黑衣道人静默地看着老道不断激发生命潜能,来抵御他的大法。
他修行进步的速度,超乎修行界任何修士的想象,连天上的仙佛菩萨,现如今的他也不放在眼里了。
他是由最玄微精深的道心生出的魔。
由那可,人世间只在太上、佛祖之下的道心,诞生的魔种。
说是天生近道,也不为过。
只是老道被真武注入了极大的心思,乃是真武用来承继因果之人,一旦飞升仙界,便能立即承继真武帝君的位置,让这一代的真武趁机离去。
故而老道神通之大,亦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境地。
纵现在不如观自在等人,却也不会相差太远。
如果等老道上界,成为真武荡魔天尊,黑衣道人再想取那件事物,便有些麻烦了。
那是一盏灯。
灯火不灭,道统相传。
得了这盏灯,再集齐其余九件事物,他便可以走上吞噬天地的道路。
或者说天地便是他,他便是天地,由此破道,走上那永恒不灭之道。作为道心生出的魔种,他这行为并不算是恶。
大道之下,一切俱有生灭,此方天地寿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比诸永恒,连一瞬都算不上,他的作为,无非是让这一天提前到来。
倏忽间,黑衣道人出现在老道面前。
他抬起手,无视那金色太极,抚在老道头顶上。
金色的光和深沉的黑暗在老道头顶变得泾渭分明。
无形的气浪往四处扩散,仿佛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恐怖爆炸在酝酿。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或是一个时辰。
武当山的修士们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莫大的悲哀。
透过窗户,在某一刻,山上山下的修士们,都看见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武当山山顶出现。
最后露出漫天星辰。
而一盏灯亦跌落在山顶,发出微弱却不可磨灭的光芒。
老道的身子软软地倒下。
黑衣道人捂住胸口,不停地咳血,眸光仍是淡漠至极,没有丝毫感情波动道:“给过你机会了。”
他弯着腰,捡起地上那一盏灯,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有修士出来,想弄清楚山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遇见了黑衣道人,刚刚靠近,便给一股无形大力震开。
有人终于认出黑衣道人。
“是黑山老祖!”
一道道法器往黑山老祖身上攻去,都在半路上,忽然跌落,法器的神光亦黯淡了。
有一股莫名的恐怖吸力,将法器的力量取走。
黑山老祖一步步走下了武当山,没有一个人能拦下他。
同时武当山的修士都看见黑山老祖取走了武当山镇派的法器——心灯。
修行者,修心人也。
这也是武当心法的真正奥妙。
心灯被取走,等于打断了武当派的脊梁骨。
在场所有的修士都意识到,老祖宗怕是出事了。
武当山顶,没了积雪,地面平滑如镜。
老道瘫软在地面上。
一名中年道人最早上来,连忙扶起老道。
“太师叔,你没事吧。”
老道轻轻吐了口气,淡然道:“没事,死不了。只是法力没了。”
他随即往山下看去,眼中还是流出了一丝黯然。
倒不是因为黑山老祖断了他长生之路,而是他终归没能阻止对方。
他又看了看天。
他化自在天魔主。
他化自在被观自在得去,而魔便着落在了黑山老祖身上。
真是末法时代,多事之秋。
只是好像跟他关系不大了。
“在后山帮我结一草庐。”
中年道人问道:“太师叔要在草庐养伤?”
“不,只是用来等死。”
…
…
龙虎山,老天师,他刚得到王真君被黑山老祖重伤的消息,立即取出天师印,想要前往火焰山。
尚未走出龙虎山,便看到一个黑衣道人在山脚下等着。
老天师暗自叹了口气道:“该来的还是要来。”
黑衣道人道:“我只要天师印。”
老天师咳了一声,佝偻着背道:“天师印非是老祖之物,何苦强取。而且老祖伤势还没好,何不静养一段时日,不然我这条命,总能让老祖伤势好得不那么利索。”
黑衣道人没有回话,身上涌起一股黑潮,瞬息间将老天师吞没。
黑潮一掠而过,只留下一枚天师印。
他轻轻咳了咳,随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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