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想要做什么?”
吕颂看到郑普观留意那根石柱,就心中有些发毛,觉得郑普观肯定要做出什么事来。
果不其然,他心中才浮现这样的念头,郑普观已经朝着那根石柱走了过去。
“狗日的!”
吕颂和几名军中的将领全部变了脸色。
那根石柱虽说看上去普通,而且就在菜市场门口,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去看护,但实则这石柱却是大有来头。
这石柱是神都天枢石,虽是前朝遗留的凡石,但是在今朝多了皇帝的金口御言,意义却全然不同。
神都的满朝文武臣子都十分清楚,当时圣天后才刚刚当权,正巧波斯吐蕃等数国使团来访,使团来到洛阳,圣天后亲自迎接,使团为了展现波斯吐蕃物产丰富,便直接在驻扎地设宴,反而反客为主的宴请圣天后和来迎的大唐臣子。
当时波斯和吐蕃使团之前也是和圣天后并未打过多少交道,对女子掌权心中也多少有些鄙夷之意,所以即便设宴所用的材料堪称奢靡至极,但言语交谈之中对圣天后却是多有轻慢。
当酒过三巡,波斯的使臣酒兴一起,便随口问道:“世人皆知天下之大,茫茫然无涯,穷其一生也未能探访尽头,但不知是否有人知道这天下之中心在何处?”
圣天后之前一直是不动声色,以礼相待,而听到这样的问询时,她便是淡淡一笑,道:“随我来,我来告诉诸位。”
波斯和吐蕃使团诸人都是面面相觑,随着圣天后一行出了使团驻扎地,却只见圣天后点着道边一根石柱,随手将自己的一根马鞭往上一投,道:“天下之大,之前天下的中心是哪里我们并不知晓,但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天下的中心。”
波斯和吐蕃的使团众人心中都是腹诽不已,觉得这女子只是瞎扯,但不知为何,圣天后的气度却是让他们根本不敢出言反驳,而后过不了数年,圣天后成为大唐皇帝,大唐定都洛阳,这根石柱被御赐为神都天枢,这波斯和吐蕃两国的能人,尤其是当时使团中的使者,这才心惊于圣天后的气魄。
原先他们觉得圣天后女子掌权,恐怕蹦跶不了几年,但回想当时的画面,他们却是明白早在那时之前,那名女子早已经运筹帷幄,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说那里是世界的中心,今后果然成为帝都所在,这份气魄和实力,如何不让他们心寒。
而大唐在她的控制之下,果然日益繁盛,真的有万国来朝的气度,恐怕这真的是随她所说,她在哪里,她说她身边何处是世界的中心,那处就真的是世界中心了。
这根石柱威慑外邦,又有圣意赐名,又像是神都的奠基石,自然来历非凡,但按照女皇帝旨意,城中一切公用设施万民共享,任何官家包括王族不能以任何借口占为己有,所以这根石柱该派什么用场自然也派什么用场。
这根石柱是前朝遗留,本身材质十分坚韧,即便用铁器砸击也最多只留个白印,再加上不会有人刻意去损毁,所以也自然没有人去看守。
不过此时大唐律例就是如此,若是有人损毁,恐怕也不可能不被查探出来,也决计脱不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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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普观哪里知道这根石柱有着特殊的来历,他想破脑袋自然也不知道这根菜市场门口拴马的石柱有着这么特殊的意义。
说来也巧,这根石柱平时根本无人当它特殊,郑普观在这里卖弄武力,吕颂等人也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但看着郑普观走向这根石柱,他们却是骤然醒悟,也直接会错了意。
这根石柱是震慑外邦所用,意思是圣天后言出必行,言出必果,而这人来自突厥贪狼部,也正是这根石柱震慑的对象之一。
那么对方现在针对这根石柱,要直接毁掉这根石柱,也是正常。
如果到场了这么多唐人,却根本阻止不了他毁这根石柱,那突厥可以算是在神都扬眉吐气了一回。
“停步!”
吕颂身边马上那名年轻将领面上变色的刹那,直接便操箭就射。
嗖的一声厉响,一支箭矢直接射向郑普观的后背。
这种时候即便被冠以偷袭之名,这名年轻将领也顾不得了。
但这一箭射去,郑普观右手反手一抓,却是直接将这根箭矢强行抓在手中。
他的左手往前探去,已经落在了那根石柱上。
“什么!”
他这右手一抓直接抓住破空而至的箭矢的画面实在太过强横,一时让吕颂等人呼吸都顿时停顿,但随即映入他们眼帘的画面,却是让他们齐齐一愣。
郑普观的左手落在石柱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似乎只是轻轻的拍了一下,连拍击的声音都没有响起。
“他这是做什么?”
王离和吕神靓也不明就里,不知道为什么郑普观走向那根石柱引起这些人这么剧烈的反应,而此时郑普观明显没有用力,也是让他们不知道郑普观要做什么。
难道郑普观发现了什么异常的苗头?
然而即便是他们,也根本不知道郑普观此时内心的真正所想。
在之前数个呼吸的时间里,不知道这根石柱有着特殊意义的郑普观,实则是想全力一拳轰击这根石柱,看看自己到底能够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的。
然而当他右手握住那根箭矢的刹那,他却是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感到很痛。
箭矢虽然在他的掌心瞬间静止,但是那一瞬间箭杆在他手中的旋转,却让他感到自己的掌心就像是燃烧了起来,肌肤火辣辣的疼痛。
这种疼痛让他伸出的左手没有握拳,只是轻轻的拍在了这根石柱上。
他看着这根石柱坚硬而粗糙的表面,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自己一拳轰断这根石柱造成多少的破坏自己并不清楚,但自己的拳头,一定会很痛。
这种由右手掌心传递到他脑海,又在他的认知之中扩大许多倍的疼痛感,让他放弃了拳轰这根石柱的想法。
即便放弃了这种想法,他的动作也很流畅。
在所有人想象不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放开了右手手心的箭矢,然后右手也落在了这根石柱上。
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轻易的将这根石柱拔了出来。
“狗日的!”
吕颂一声不可置信的怒喝,他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震骇,愤怒,交织在一起。
他怎么会想到郑普观会如此动作!
这一根石柱少说也有两三百斤的分量,而且下面有个底座,深埋在泥土之中。
就算平时系了五六匹马,这根石柱也是巍然不动。
谁能想到这根石柱竟然会被一个人直接抱住拔了起来!
一阵惊呼声和不可置信的倒吸冷气声响起。
在场所有反应过来的唐人很愤怒,但依旧被他这一拔所震慑。
之前被郑普观一撞撞得缓不过气来的小武甲武连山原本已经喘过了气,但看着这一幕,他大脑一片空白,竟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心中的震撼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
只有像他这种为了进入重铠军而每日刻苦训练,每日和那些重物相伴的人,才十分清楚到了自己的极限之后,别说是一斤,哪怕是半斤的力量,都是过不去的天堑。
那根被拔起来的石柱,此时哪怕削成两半,他都可以肯定自己根本举不起来,更不用说连在泥土之中深处,直接拔起。
这不是差距,而是无法想象的鸿沟。
因为他十分清楚,哪怕他穷极一生,哪怕给他再好的条件,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哪怕天天苦练,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地步。
甚至他见过的那些重铠军士,似乎也根本没有人能够做到。郑普观的这一击,直接就是击溃了他所有的信念,击溃了他之前的坚持的一切。
“狗日的,还想做什么?”
这个时候王离却是忍不住也嘀咕了一声。
他发现郑普观似乎不止于此。
郑普观在发力。
而且在用尽全力的蓄力,发力。
哪怕王离此时无法用神识感知,但是他肉眼都可以看到郑普观的双腿都似乎膨胀了起来,接着是整个腰腹,整个背部。
“他要将这根石柱投出去?”
他豁然反应过来。
也就在他反应过来的刹那,郑普观一声如雷般的暴喝,就像是一头巨兽在咆哮,他用尽全身气力,猛然爆发,直接将抱着的石柱投了出去。
王离才正巧反应过来,围观的唐人,没有一个能够来得及反应。
他们看到石柱飞出,所有人的脑门前都只觉得风声呼啸,脑袋里都是嗡嗡的。
郑普观没有想要杀人。
他将石柱投向远处的石道上。
他在投出石柱的刹那就有些微的失望,他觉得这石柱投的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远。
也就是说,他在这个城中的力量,也比他想象的要差很多。
然而也就在他凝视着那根石柱的落处时,他眉梢挑起,不由自主的又发出了一声轻咦的声音。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那根石柱被他投出有十余丈的距离,那处地方正好是街道的拐角,而在它坠落时,拐角处正好驶来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来得很急,全速前行。
这辆马车的车夫压根没有想到,前方的大道上空无一人,竟然会飞来这样的一根石柱。
马车车夫刚刚看清这根石柱,脑海之中还是一个问号,这石柱便已经砸在了他的身上,砸在了马车上。
轰!
这马车车夫瞬间血肉模糊,整辆马车分崩离析,马车车夫尚且来不及闪躲,马车车厢内的人更是来不及闪躲,只听半声惨叫声响起,那马车车厢之中的人瞬间就被石柱往后砸去,随着石柱的落地,直接溅起一蓬血浪,半个身体都直接压没了。
这辆马车后方响起一片惊惶的马嘶声。
十余名骑军硬生生的勒停战马,看着滚到身前只有数米之遥的石柱,看着随着石柱蔓延而来的鲜血,他们的脸色比白纸还要白。
“公孙十三…”一名骑军看着那半截尸体,骇然的叫出声来。
“什么!”
之前已经到来的数名唐军将领刚刚缓过一口气来,此时却是彻底疯狂了,“车厢里来的,正是公孙十三先生?”
“什么!”
吕颂此时艰难的吸了一口气,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军方能这么快招来公孙十三先生,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公孙先生还未露面,还在街道的拐角,就已经被这人预知到了,直接拔出石柱丢过去砸死!
这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郑普观此时倒是深锁着眉头,忍不住摇头。
只有他最清楚,这纯粹属于误杀。
他失去了修行者的感知,哪里知道石柱丢出去,正好有一辆马车好巧不巧的撞上去。
“这特么…搞笑么?”
王离也无语了。
方才那状况,他也是反应不过来。
他也清楚郑普观应该只是全力试试力气,给这些城中人一个直观的判断依据,但他也实在没有想到,竟然直接砸死了两个人。
而且看周围这些人的反应,砸死的还是一个特别请来的高手,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这真的有点搞笑。
只不过他看着周围那些人的脸色,看着那血肉横飞的场景,是真的给他灵石让他笑,他也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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