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刘弘刚睡下没多久,便被着急忙慌赶来的秦牧叫醒。
满带着起床气起身,胡乱漱了漱口,抹了把脸,刘弘便令秦牧入殿觐见。
秦牧走进殿门,赶忙将腰间佩剑解下,随手交给殿门处的小黄门,又将脚上布履脱下,便快步来到刘弘面前。
“朝中勋贵云集司马门外,请见陛下!”
嗯?
什么情况?
狠狠揉了把脸,感觉大脑清醒了些,刘弘疲惫的揉搓着眼角:“所为何事?”
只见秦牧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满脸涨红,磕绊了一会,索性跺脚道:“陛下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无奈,刘弘只好臭着脸走到塌边踩上布履,不耐烦地等小黄门替他穿好,便负手向宫门处走去。
一旁的秦牧赶忙跟上,来到殿门外又突然一顿身,对殿门处的小黄门交代了两句,旋即急匆匆跟了上去。
刚走下殿外的长阶,就见汲忡带着十来个人,身着戎装小跑过来,在刘弘身边停下了脚步。
疑惑的目光望向秦牧,就见秦牧微一躬身:“陛下出行,当有法驾随之···”
刘弘苦笑着摇摇头,回身看向身穿铠甲,手握戟、盾的汲忡,以及所谓的‘法驾’。
根据刘弘的认知,法驾,属于天子卤簿其中的一种;除法驾外,还有大驾、小驾。
蔡邕书中记载: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簿。
通俗来说,天子卤簿,指的就是皇帝出行所需随带的仪仗队、乐队、保镖,以及车马。
而法驾,作为天子卤簿中,中等规模的随行依仗,应该有六马之御辇一辆,四马之副车五辆,侍中三乘,属车三十六乘。
用后世的话来说:按礼制,刘弘应该坐一辆六匹马拉的黄屋左纛;五个最信重的臣子分别坐在四匹马拉的副车上;宫中侍郎的三位首领——‘侍中’,坐三辆两匹马拉的战车,其余臣子坐三十六辆战车。
刘弘的御辇在最前,后续依次按照‘一,五,三,九,七,十三,七’的车辆数排开,共四十五辆马车,大体形成一个类葫芦状的车队。
让刘弘哭笑不得的是:现在算上秦牧,汲忡在内,刘弘身边也不过两个臣子而已——汲忡还是算在侍中那一排!
再者,刘弘又不是正式出宫,没有提前传召太仆前来侍驾,所以刘弘地御辇也依旧趴在未央厮吃灰。
加上刘弘,这不过二十来个人,根本连‘法驾’所规定的人数都凑不齐,更别提车马了···
不过,看着眼前这个盗版到不能更盗版的‘法驾’队伍,看着满面红润,昂首挺胸的汲忡,刘弘不由流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
起码在这些人眼里,作为皇帝,刘弘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排场!
他们也愿意竭尽所能,去为刘弘准备一个虽不尽如人意,但依旧令刘弘心中一暖的‘超低配版’法驾。
转过身,再度迈向司马门的刘弘已不再睡眼朦胧,身后的秦牧亦是脊梁直挺,气宇轩扬,手中剑刃锃亮!
汲忡手持一件礼戟,目不转睛,大踏步跟随自己的君王,走向前方!
※※※※※※※※※※
“天子驾临~迎~”
随着汲忡一个长长的拖音音落,司马门外互相争吵的两波人马顿时呆愣片刻,旋即下意识拜道:“臣等恭迎陛下~”
然后···
步行的刘弘,以及身侧、身后的‘法驾’,就从司马门走出,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看着这一切,陈平瞳孔肉眼可见的猛然一缩,身旁的周勃也是拳头暗攥,面色略微扭曲起来。
“卤簿啊···”
嘴上轻轻呢喃着,周勃眼带深意的撇了陈平一眼,旋即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刘弘却没想太多,微清了清嗓子:“诸卿平身。”
话落,宫门外分立两侧的勋贵朝臣们才一同直起身,双手自然地虚抱在胸前。
心中暗道一声‘痛快!’,刘弘便走上前,刚要开口询问情况,便被眼前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
只见宫门外的广场,已经被成百上千的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几乎所有的马车,其车厢都被取下,只留下一个木板垫底;每一辆马车上都垒放着几个木箱;马车下,即便是这凛冬的冻土,亦是被压出深深的车辙印。
看着这一辆辆满载‘重物’的马车,刘弘眼中精光直闪,气息也不由粗重了些!
昨天忙着处理王忠的伤势,也没在意有多少勋臣前来‘归还’从少府取走的‘赏赐’;现在看来,昨天在寝殿外堵刘弘地那几人,恐怕就是勋臣们派去探刘弘口风,试探刘弘的态度是否强硬。
待等那几人传回刘弘‘油盐不进’的消息,这些人权衡利弊,昨晚又商量了一宿,最终决定今日一同前来‘归还’。
“这得多少钱啊···”
饶是如今贵为帝王,刘弘也是很没出息的咽了口唾沫——即便是按照高祖刘邦发行的半两钱,这广场近千马车上,也起码有超过二十万万钱!
就更别提,少府莫名消失的那几十万块金饼了——每块重一汉斤,接近250克的金饼!
狠狠眨了几下眼,确定自己没在做梦后,刘弘整了整面色,带上了一丝和善的笑容,问道:“诸位臣公这是何故?”
只见右侧那帮人中,走出一位苍老的身影:“曲周侯臣商,参见陛下。”
刘弘赶忙上前一虚扶:“竟是曲周侯当面!”
倒也不是刘弘作态,实在是曲周侯家族,在汉初的历史上存在感爆棚!
首代曲周侯俪商,在刘邦的开国功臣榜中排第六位,同样属于在楚汉争霸中一刀一枪杀出来的狠人。
刘邦死后,吕后专权,聪明的俪商一边在中间调和惠帝和曹参之间的茅盾,一边又将长子俪寄塞到了吕氏重臣吕禄身边,三边讨好。
不过后来,周勃、陈平联合诸侯大臣共诛诸吕时,曲周侯家族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俪商被周勃捉拿,长子俪寄无奈之下,只能配合周勃哄骗好友吕禄,将吕禄手中的北军兵符骗出,交到周勃手中,以保全父亲俪商的性命。
再往后,原本被赞为‘拨乱反正’的俪寄,逐渐被污蔑成了‘卖友求荣之小人’;俪商亦没过多久便抑郁而终。
·
·
·
PS:对于俪寄到底是拨乱反正,还是卖友求荣,我个人持保留意见。
在我看来,俪寄既没有出于正义去追随周勃,也没有为了荣华富贵而出卖吕禄;人家只不过是出于孝心,为了父亲的安危才无奈屈服于周勃而已。对此我只能说,周勃们的嘴是真的牛逼,毕竟是能把刘盈说成不孕不育的狠人,把俪寄黑化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两天就要跟原本的存稿对接了,有点不好处理,还请大家稍安勿躁,我尽量将情节设定的最完美,再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