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皇帝正武元年,大赦天下,赐天下爵五大夫以上者绸一匹;年七十以上者酒一石,肉十金,棉、絮各五斤。
前一年,关中由于诸吕之乱、齐悼惠王诸子之乱而没有得到好的收获,关中百姓都非常担心正武元年的生计。
太宗皇帝是一个十分关心百姓生活的人,在得知关中百姓的收获都减少了一半,关东的百姓也都没有得到好的收获后,下令开敖仓之粮以稳定关中粮价。
敖仓的粮食原本是用来稳定关东民心的,对于太宗皇帝调敖仓粮食的举动,朝中的百官都非常担忧。
这时,后来的大农令杨毅在太宗皇帝身边做侍郎,得知太宗皇帝在为粮食发愁,就建议说:宿麦虽然味道糟糕,但也能抵御饥饿。
太宗皇帝旋即命人做一碗麦饭,只吃了一口,就眼含热泪的垂泣道:我得太祖高皇帝、先孝惠皇帝、孝怀皇帝的重托,以看顾这天下百姓,怎能让我汉家的民众,吃这种难以下咽的东西呢?
杨毅知道太宗皇帝的想法,于是偷偷跑到了少府,用石磨把宿麦磨成了粉,用水和成面,打算带回家里烹煮。
恰逢当天,杨毅被宫内的事务所耽搁,杨毅和出的面被杨妻用布片盖住,放了一整晚,直到第二日清晨,杨毅才回到家。
看到已经从木桶里溢出的面,杨毅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再去少府磨一些面粉。
杨毅的妻子是一个十分简朴的人,见杨毅要把发面丢掉,便立马说说:不管怎么说都是粮食,就算发了,也不应该浪费啊?
拗不过妻子的杨毅于是就用发面捏成团,蒸了一些面饼,面饼还没完全熟透,杨府外便聚满了闲人懒汉。
杨妻见状心奇,出门相问,门外的懒汉都说:你们家中飘出的味道实在是太香,如果可以给我们施舍一些食物,我们愿意为你们耕作田亩。
杨毅是墨家出身的官员,家里虽然有高皇帝赐下的薄田,但做了官后,杨毅却并没有兼并土地。
听闻妻子说起门外的事,杨毅迟疑的拿起一个发面做的饼,尝过之后又过了半天,确定身体没有问题后,才让妻子把剩下的面饼发放给门外的懒汉,并说:这些面饼都算借给你们的,如果要还,将来还给更穷苦的百姓就好。
第二日清晨,杨毅便入宫面见太宗皇帝,以宿麦磨粉,和面发面的技术为献,太宗皇帝命少府和宫内的御厨反复测试后,终于确定这个办法可行。
杨毅也由于这个功劳,被太宗皇帝任命为少府监令,后来成为了上林苑监,为墨家后来的强盛开启了一个好的开端。
当年冬天,太宗皇帝下令关中百姓补种宿麦,并将宿麦纳入了粮食保护价政策中,于是关中百姓家家补种宿麦,次年春,关中收获宿麦几万万石,关中从此再也没有缺过粮食。
是年,太宗皇帝年满十六,在太后主持下行了加冠之礼,而后选秀入嫔,正式临朝称制。
夏四月,出使南越的太中大夫陆贾从南越回到长安,将南越王和谈的条件告诉了太宗皇帝。
见太宗皇帝不想答应,陆贾就以非常傲慢的姿态对太宗皇帝说:南越王答应不再称帝,陛下就应该高兴了,至于不质子、不朝贡,这些都是粗枝末节。
听到陆贾的说辞之后,太宗皇帝召集了朝武大臣,让陆贾把先前的话再说一遍,陆贾却默默无言,羞愧的说不出话。
这时,酂侯萧禄和平阳侯曹奇二人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指责陆贾卖主求荣,太宗皇帝这才知道陆贾的阴谋,旋即罢免了陆贾的官、爵,让陆贾告老还乡。
在回到家乡楚地之后,陆贾于正武四年春坐盗牛,当夷三族,后以金抵罪。
罢免陆贾之后,太宗皇帝派担任奉常的酂侯萧禄为正使,平阳侯曹奇为副使,斥责南越王赵佗蛊惑当朝大员。
在萧禄和曹奇离开长安之后,太宗皇帝又令大将军柴武为帅,隆虑侯周灶为后将军,卫尉秦牧为前将军,曲周侯郦寄为左将军,郎中令栾布为右将军,召集关中青壮十万,东出函谷,在梁都睢阳待命,随时准备讨伐南越。
得知太宗皇帝打算讨伐自己,南越王赵佗十分恐惧,屡屡想要行贿萧禄、曹奇二人,却都被严词拒绝。
萧禄、曹奇二人对赵拓说:大王的这点伎俩,对付陆贾那样的小人或许有用,但我们二人出身功侯之家,绝对不可能做出有辱先祖威名、有负高皇帝恩德的事。
确定二人不收受贿赂之后,赵佗满是敬佩的感叹道:我做了二十多年诸侯,今日才感觉到了汉官的威仪。
于是南越上表请臣,质子、朝贡之制一切照旧,并献上南越堪舆、良种水稻,以表明忠心。
得知南越愿意俯首称臣,太宗皇帝正打算让睢阳的柴武、周灶等部大军撤回长安,北墙却传回消息,说故韩王信的部众打算回归故土,遭到了匈奴人的追杀。
在和朝中大臣反复商议,并得到孝康太后的允许之后,太宗皇帝下令驻扎睢阳的柴武率军北上,在代国北方的马邑接应南下的故韩王信部众。
秋八月末,韩王信的嫡孙韩婴、庶子韩颓当率残部进入马邑,之后被护送到了代都晋阳,而匈奴单于冒顿雷霆震怒之下,亲自率领十五万起兵追击至武州塞外。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柴武赶忙派出支援部队,但还是晚了一步,驻守武州塞的杨余、栾季、李忡、何不识、魏盎、卢垣、陈季七壮士英勇战死。
而后,匈奴先锋折兰、白羊、楼烦三部跨过武州塞,兵临马邑城下,由折兰、白羊两部攻打马邑,楼烦部则戒备西北方向的善无城。
这时,柴武所率领的大军已经抵达马邑以南的楼烦,得知匈奴人的动向便做下了布置:让隆虑侯周灶驻守楼烦,自己亲自率军驻守马邑,秦牧、郦寄二人分别领兵。
其中秦牧潜入涔山,戒备善无一带的楼烦部,郦寄则在栾布的陪同下,率兵从洪涛山潜行至武州塞,将匈奴先锋的退路堵死。
秋九月,折兰、白羊两部强攻马邑,柴武所部羽林军材官校尉舒駿把守马邑北墙,材官校尉誓死抵抗,让匈奴人连马邑被城墙都没有登上。
也正是这一战的武勋,让材官校尉有了足够的威名,后来从羽林军分离了出来,成为了孝康陵卫;三十九年后太宗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之后,孝康陵卫帮助世宗皇帝肃清了残余的周亚夫逆当。
没能攻下马邑的匈奴先锋北退到武州塞,发现武州塞已经被郦寄、栾布所率领的军士占领,关墙两侧被遂营校尉布下了无数机关。
与此同时,潜藏于涔山的秦牧所部也赶到了善无附近,重挫楼烦部,彻底堵死了匈奴先锋的退路。
无奈之下,匈奴先锋残部退入了洪涛山,在秋九月末跨过山脊,来到了平城一带,却被早就等候于此的飞狐军拦住去路。
原来早在率军北上之时,柴武就行使自己大将军的职责,让飞狐都尉令勉率军北上,来到了平城附近。
在经历一个月的苦战之后,面对养精蓄锐的飞狐军,匈奴先锋终于放弃了抵抗,楼烦王投降汉室,后来被太宗皇帝封为归义侯,白羊王兵败被俘,折兰王逃亡途中,被羽林校尉司马全旭生擒。
太宗皇帝正武二年朔望日,柴武、周灶、郦寄、秦牧、栾布、令勉等将领在平城设台祭祀,飞狐都尉以胡酋首级两万七千级做成京观,以慰白登之围阵亡的汉军英烈之灵。
这也是飞狐军自令勉之后,以敌酋首级铸造京观的传统正式开始。
正武二年冬十月,太宗皇帝下令封赏马邑战役有功将士。
——卫尉秦牧被封为轵侯,加上将军的职务;
——材官校尉舒駿被封为丹阳侯,升任为卫尉丞;
——郎中令栾布被封为俞侯;
——生擒匈奴折兰王的羽林都尉司马全旭被封为忠武侯,升任射声校尉;
——材官校尉司马何广粟获封为章武候,升任材官校尉;
——曲周侯郦寄溢封食邑二千户,加卫将军衔;
——飞狐都尉令勉获封彭侯。
其他有功将士都得到了相应的赏赐,阵亡的将士都得到了抚恤。
在得知阵亡将士的孤孀遗亲被欺辱之后,太宗皇帝勃然大怒,命令内史申屠嘉亲自审查此案,并颁布诏谕:只要是死于王事的烈士遗孤、遗孀,如果有人胆敢欺负、侮辱,那就按谋逆的罪名惩罚,不得以金钱或者爵位抵罪。
几日后,长安城内就有三位彻侯,因为牵连入欺辱功侯之后的案件,被内史衙役拉至东市外腰斩。
想起有功将士的亲人被欺辱,太宗皇帝感到十分伤心,于是又让少府制作了上万块牌匾,花了数十天的时间在上面题字,写的是:精忠报国。
将这些牌匾给阵亡将士的家中送去之后,太宗皇帝又在北阙昭告天下:从今天开始,汉室天下,凡欺负、辱骂功臣后代的人,全部都按最严重的惩罚处理,且子孙万代不得废黜。
岁初的大朝仪之后,丞相审食其因病告老,大将军柴武本该被太宗皇帝拜为丞相,但在核算敌首斩获时,柴武谎报人头五级,于是被太宗皇帝剥夺了赏赐。
于是拜北平侯张苍为丞相,春二月,拜大将军柴武为御史大夫。
春三月,匈奴来使,以马邑一战向汉室求和,大汉奸田丹却让匈奴单于冒顿用长宽各一尺二寸的国书,想要以此来羞辱太宗皇帝。
得到消息之后,太宗皇帝只派了一个四百石的官员接见使者。
匈奴使者惶恐不已,最终只能擅自将匈奴单于冒顿亲笔的国书,在长宽处各削去二寸,以长宽各一尺的国书上呈给太宗皇帝。
太宗皇帝这才接见了匈奴使团,得知匈奴想要求和,太宗皇帝便说:听说匈奴人有把父亲的妻子当成自己妻子的习俗,这在我们汉家是有悖人伦的;
如今馆陶公主在匈奴,冒顿也已经命不久矣,如果冒顿死了,难道还要让馆陶公主做冒顿之子的妻子吗?
如果想要求和,就把馆陶公主送回来吧。
匈奴使者于是提出赎回白羊王、折兰王及两部俘虏的请求,太宗皇帝便让少府令田叔去谈判,最终商定:匈奴献出战马一万匹,牛五万头,以换取白羊王、折兰王二人,以及两部俘虏五千余人。
夏六月,馆陶公主被接回长安,随行宦官、宫女皆如故,唯有大太监田丹一人留在了匈奴,甘愿为蛮夷走狗。
馆陶公主在长安百姓的拥护下进入了长安,在北阙外见到了父亲刘恒,太宗皇帝对馆陶公主心有亏欠,于是将隆虑县赐予了馆陶公主,作为汤沐之地,并把馆陶公主许配给了忠武侯全旭。
在嫁给全旭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正武三年,馆陶公主生下了后来的阿娇皇后,全旭也因战功获封隆虑侯。
秋七月,何姬生下皇长子和长公主,也就是后来的世宗皇帝、何长公主,朝中百官联名请求太宗皇帝册立太子,太宗皇帝以世宗皇帝年幼为由婉拒。
秋八月,张太后颁布懿旨,册立皇长子、长公主之生母何姬为皇后,入主椒房,母仪天下。
在被册立为皇后之后,何皇后的同母胞弟何未央也被太宗皇帝召入宫中,以亲自教导。
在进入皇宫之后,何未央总是往石渠阁去跑,后来太宗皇帝下令求购天下的书籍,收回了淮阴兵书、太公兵法的残卷,并将拓印版放到了石渠阁,何未央总是爱不释手。
秋九月,淮南王刘长入长安觐见,在街上遇到了辟阳侯审食其,质问其当年为何不阻止吕氏子弟。
刘长的母亲是被吕氏子弟害死,审食其当时并没有阻止。
闻言,审食其只傲慢的说:黄口小儿,能懂什么叫天下大事吗?
刘长怒不可遏,一气之下抡起腰间的巨锤,将审食其砸死在了未央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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