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宇向来认为人傲一些不是问题,但是应该是傲骨,而不是傲气。
若只是傲气的话,这不过是些肤浅的表现。若有傲骨,则人才会谦虚而有节操。
面前的高元生虽然算个天才,被人所赞扬,但是对于范宇来说却又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见到高元生的傲气被自己打消了许多,范宇才道:“我大宋的科技学院,本就是从百工技院之中分出来的。若有所成,还必须和百工技院出来的工匠们合作,才能有所成就。你们是专工于理论,而百工技院则是专工于技艺。只有合衷共济,才会百世流芳。这些道理你要记得,以免因为自己的一些毛病,从而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我大学新学问的发展才是。”
安乐侯的话入情入理,高元生此时原本的惶恐,化成了惭愧之色。
他对黄四郎躬身道:“黄少监,小子坐井观天出言无状,还请黄少监原谅则个。”
“没事没事,如今造作院也是繁忙,我才对元生你的这台机器,也未太过关注。你有些不耐也是正常,算不得多大的事。”黄四郎出身工匠,却是朴实的很。
范宇点点头道:“好了,既然这图纸已经定下,那么就先安排试制一台出来。待试用过之后,你们再接着修改便是。”
他这里处理着造作院的事情,而官家赵祯回到宫中,也甚为郁闷。
虽然这一次外出祭黄帝陵,又封禅了泰山,但是官家赵祯还是有些高兴不起来。
之前与安乐侯一唱一和,想要借机游玩,虽然被夏竦和曹琮两位经略使所劝谏,但是官家赵祯还是找机会换装,在民间游玩了几次。
不接触民间赵祯不知道,一到民间体察民情,这才发现大宋居然远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富庶。
以往在汴梁之时,官家赵祯也会偶尔在城中微服私访。
他这个私访,其实也就是去民间尝尝小吃看看杂居,若是观一观女子相扑,顺便下个注什么的。
汴梁为大宋京城,市面极其繁华,许多店铺几乎是日夜皆不休息伙计轮班招呼。
一到夜晚,整座汴梁城都是灯火通明。
如今虽然迁都洛阳,但是洛阳也是一样,而且更加犹有过之。
但是在封禅的一路上,官家赵祯抽闲悄悄外出,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大宋。
与京城的繁华相比,地方上则民穷市败,许多百姓衣不遮体。与官家自己从前所知道的大宋,完全就象是在两个国度当中一般。
有些话官家赵祯一直闷在心中,并没有与任何人说。甚至在封禅的路上,与人都是谈笑风声。
但是这一回京,官家赵祯便脸色不太好看,心情很是郁闷。
如今黄帝陵祭告完毕,泰山封禅夸功也已经做过。
私下里,官家赵祯便觉得自己甚为惭愧。
“官家,国事操劳还是莫要太过,体重龙体才是。”陈琳看出来官家有些不适,便出言劝告道。
赵祯摆了摆手道:“朕很好,并无不适。对了……请安乐侯来,朕有事相询。”
不过回京一日而已,官家就又要找安乐侯入宫,陈琳不由得很是吃惊。
但是这是官家的口谕,他可不敢违背。
不过半个时辰,范宇便入了宫,来到崇政殿中面见官家。
赵祯看到了范宇,便对他道:“安乐侯陪朕出巡,一路辛苦。如今朕有事找你,实是心中困惑。本来在出巡路途之上,便已经想要听听你的想法,但是事关体面,却是拖到如今才下此决定。”
范宇一听,官家这是有多纠结,在路途之上便已经有了这个困惑,那可是数十天的时间啊。
“官家是君,我是臣,君若有困惑之事,臣若知道,当知无不言。”范宇还能说什么,先听听再说。
“陈琳,给安乐侯赐座。”官家赵祯是仁厚之人,当即向陈琳吩咐道。
范宇坐在陈琳搬来的椅子上,向官家拱手道:“臣谢过官家。”
“安乐侯,朕在出巡转向泰山的路途之上,曾与你几次微服于民间。”官家赵祯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朕自小便知道,我大宋极为富足。在汴梁民间所见,大多亦可算得小康。可为何出了京城,却是能看到那许多的百姓面有菜色衣不遮体。但据朕所识之人,却又人人皆言我大宋甚为富庶。甚至包括安乐侯,你也是如此说法,却是何道理?难不成,尔等在粉饰太平蒙蔽于朕不成。”
这可把范宇吓了一跳,官家赵祯向来是个很温和的人,他从来没对臣下说过一句重话。
但是这一次,却对范宇说出了蒙蔽二字,却是很不寻常,说明官家已经有些生气了。
不过,官家赵祯能这些问话,却也让范宇觉得,官家果真还是爱民惜民的。
“官家恕罪,臣不知如何说起,便且试着为官家解惑吧。”范宇躬身道:“臣先说京城为何与地方不同,京城乃是我大宋的天子脚下,是大宋的中心。因此这里尽多达官贵人,更是汇聚许多豪商巨贾。此皆为有钱之人,更贪图享乐。大批的钱财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便可使得许多人家的生意赖以为生,而且活的很好。即便是为他人作工,亦往往收入不薄足够生活。”
“但是地方上便不行了,哪里有汴梁这许多官吏,又没有这许多豪商巨贾。无人花钱,自然市场凋零,当地百姓穷些,也是当然。实是聚天下之财,以养京城一地。而地方,便绝无这等便利。”
范宇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再深层面不是不知道,但是这说了也没有用。官家有心的话,慢慢来便是。
官家赵祯听了范宇的话,不由皱眉道:“安乐侯此言却是差了,地方百姓虽然没有京城百姓这般小康,却也应该于田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居乐业才是。既然人皆言我大宋富庶,这地方百姓也不应衣不遮体。难道是他们喜欢节俭,也不怕冷吗。”
官家终于问到了这里,显然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范宇急忙拱手道:“官家,此事如何,其实臣不多说,官家想必也略知一二。还记得臣与官说起大兴工商的利弊之事,曾道如今我朝士绅土地越来越多,而百姓人口也越来越多,则土地不够用。百姓须从事他业,方可使得万民各安其业吗。”
官家赵祯听到这里,忽然眉头舒展开来,“如此说来,并非是朕失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