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
吕煜都是待在朱儁府邸之中的。
这期间,是谁也不见。
他整个人都醉心在朱儁的兵书注解之中。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对吕煜来说,这书中的知识,比世上任何的东西都有有趣。
杨修这几日也是耐得住寂寞,愿意陪在吕煜身边,做如此枯燥的事情。
杨修平日里肯定是骑马斗技,打猎射箭。
相比于那些杂技,这看兵书,自然就显得无趣多了。
杨修能够有文学成就,恐怕与他的爱好看书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这几日,不知道有没有人来见我。”
杨修将吕煜整理好的书册放在一边,重重点头,说道:“这三日来,门口拜访的人有许多,不过都被朱公挡出去了。”
“哦?”
吕煜微微愣了一下,问道:“都有谁来了?”
杨修想了一下,说道:“太学来了不少太学生,宫里来了宦官,司马家的人也来过,还有几个只有铜臭的商贾也来过...”
零零总总的说出来。
在这几日,拜拜访吕煜的人看起来还真是不少。
“这太学生中人多眼杂,不让来是对的,这宫中的人...怎么也挡掉了?”
皇帝虽然在解救他的行动中没有出多少力,但毕竟小皇帝也没有真的听李儒的话,来害他。
从某一个角度来看,这没有助纣为虐,便是一种帮手了。
而且...
从名义上来看,刘协是皇帝,若是他从宫中派出来的内官,也相当于皇帝亲临。
朱儁将皇帝挡出去,好像有些不妥。
“吕师不知道你活下来的消息在雒阳掀起了多大的波澜,现在已经是百姓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了,天下之中,都知道了吕师的名声,而吕师与董卓与李儒对着干,他们是恨不得马上将吕师除掉的。
太学生中人多眼杂,里面除了真心仰慕吕师的人之外,恐怕更多的,是心怀不轨之人,若是其中出现一两个刺客,恐怕吕师的性命就有些堪忧了,宫中来的宦官也是一样,现在皇帝完全是被董卓掌控的,陛下派来的宦官,那能是陛下的人?恐怕都是来要吕师命的人。”
吕煜轻轻摇头?嘴角缀着些许微笑?脸上倒是没有恐惧惊慌之色。
“也难为老师了,要应付这些事情?恐怕也难。”
“司马家应当不会与董卓苟且的?他在雒阳狱中也算是帮了我大忙,如今未见?却是失了礼数。”
杨修轻轻摇头,说道:“司马家昨日便离洛了?只留下司马防一人在雒阳?要见,也只能去见司马防了。”
司马家走了?
吕煜愣了一下,脸上倒也不显得有多惊讶。
司马家能够混到三国归晋,能力上面的事情先不说了?这趋利避害的本能?绝对已经是max的了。
可惜没见到司马懿。
吕煜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司马懿是不是如同传闻一般的鹰视狼顾。
“可惜了,那公达他们?也未见?”
杨修赶忙摇头,说道:“黄门侍郎与议郎他们知晓吕师在书房中不可自拔,是故不来叨扰。”
不来叨扰...
恐怕荀攸手上也有不少的事情要解决罢。
这次反董之事,吕煜虽然得到了名声?但是他的作用,其实也没有大到什么程度上去。
至多?算是冲锋陷阵的棋子罢了。
真正在后面出力的,是荀攸?是朱儁,是袁隗他们这些士族大地主。
这天下的事情?总是看起来复杂?但其实是很简单的。
董卓的起势?伤害到了一部分人的利益,而这一部分人的利益受损,自然要选择反抗。
亦或者说,想要试探董卓的底线。
像是郑泰荀攸这样的忠汉者,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计较着自己的得失,利益。
有吕煜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也是试探出了董卓的底线。
吕煜冒着生命危险,得到了命,而他们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双赢。
每个人都互相赢了一次。
“不过吕师如今的兵书看完了,也可以去见一见了,现在外面是满城风雨,吕师作为当事人,反倒是最不着急的。”
着急?
如果着急有用的话,吕煜现在就急给他看。
可惜...
着急没用啊!
“你说得对,见肯定是要见的,我待在老师府上,可不是来避难的,而且就算是来避难的,也不能做瞎子。”
“吕师可不是瞎子,对雒阳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的。”
杨修一直待在吕煜身边,也知晓这几日吕煜虽然是在看兵书,行军记录,但是在吃饭的闲暇时间,还是会将那郑泰之弟郑及,还有那个名叫郝昭的汉子,叫做王宁的商贾之后叫过来,告知府外发生的事情。
虽然吕师一直待在府中,但论起对雒阳消息的掌控,恐怕知道的事情,是比一般人都要多的。
而且是多的多得多。
“司徒府上我是不能待了,不过司徒府上,我还有些牵挂。”
这个所谓的牵挂,自然说的是貂蝉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是不假。
但貂蝉也不是一般的美人啊!
而且...
王允是尚书令,他要求官,得过了王允这道关。
他在寒衣节祭祀大典上出尽风头,但也将王允置于尴尬的境地。
有没有得罪王允...
此事还两说。
“吕师放心,司徒府有什么东西,我都可以派人搬过来。”
派人?
吕煜敏锐的发现了杨修话中之外的意思。
“你回过太尉府了?”
杨修轻轻摇头。
“我是没回去,但是我送了一封信回去。”
“信?”
吕煜愣了一下。
“你有方法可以说服太尉?”
“说服自然很难说服,但也不是没办法,我杨家虽然主脉凋零,但也不止我杨修一人,况且我与我父亲讲道理,他该是明白的,其实我父亲也是忠心报国,心忧汉室,痛恨董卓,但奈何这天下越醒目的,便越容易被人针对,我家是不想学霍、梁之流,只想安安稳稳的过下去,然而...乱世之中求得安稳,多么的不容易,在这个时候,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
杨修看的倒是透彻。
事实也是如此。
弘农杨氏不想惹事,但家族的势力却是一年不如一年,
由东汉后期天下有数的大家族,变成后来堪堪成为一流的门阀世家。
而且本家几乎是绝迹了。
后面像是隋文帝杨坚,什么杨家将,都说自己是弘农杨氏出身。
但到底是不是杨修这一支,也已经是无从考证了。
安稳求得一时平安。
但家族也就因此落寞下去了。
“我说服了父亲,让我先跟着吕师。”
等一下?
吕煜脸上呆了好一会。
“你跟我作甚?”
杨修露出理所当然之色。
“天下间,我现在最佩服的人,就是吕师,能够单人对抗董卓,并且还想好了后路,保全自身,试问这天下人,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你可知道我现在的局面如何?”
吕煜一本正经的看着杨修。
“我自然知晓,得罪了董卓,性命堪忧。”
“既是如此,你也愿意跟随?”
“我杨修不是那些怕死的纨绔子弟。”
吕煜呆了呆,在这个时候,他倒是没有打击杨修。
杨彪会让他跟随。
吕煜心中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不过...
他在雒阳也待不了多久。
即便是杨彪愿意让杨修在雒阳跟着他,但也不可能会让杨修在他出了雒阳还跟着。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朱儁也是从门口走进来了。
他是听到吕煜与杨修的交谈声了。
“如何?公明,把书看完了没有?”
吕煜轻轻点头。
“一遍是看过了,但是要整理,恐怕短时间是完成不了的,得让我多看几遍。”
“无妨。”
朱儁摆了摆手,说道:“我之后会让人将这些东西装好,你离开雒阳的时候,顺便也带上他。”
说完之后,朱儁拍了拍脑门,再说道:“对了,还有几份舆图,你也一道带回去,都是前几年绘制的,应该是非常准确的。”
朱儁从书房中翻出三份舆图。
都是大羊皮纸,展开来可以当做一面墙壁了。
大汉疆域图。
东汉十三州,都在上面做了标注,还有主要的山川河流。
不过这一份舆图,看起来还是比较简略的。
后面还有一份,是司隶舆图。
精确度又再上升一个台阶。
再后面是一份豫州舆图,接着是颍川舆图。
地名越小的地图,自然也就越精确了。
吕煜郑重的将这几份舆图收下。
这个时代,没有地图,就像是在抓瞎一般。
是故在这个时代,行军打仗一般都是要找向导的。
也就是当地人。
因为地图可能是几十年前,乃至于百余年前绘制的。
精确度几乎没有,可以说是很不准确了。
百年时间,河流都有可能改道了。
“多谢老师。”
“何须言谢。”
朱儁摆了摆手。
“公达还有议郎他们来了,你们聊一聊罢,我便不去掺和了。”
荀攸郑泰来了?
吕煜脸上露出喜色。
“我马上去。”
雒阳现在是是非之地。
只要吕煜得了官之后,很快便要离去的。
他不可能在雒阳等着李儒给他网罗罪名。
岳飞是怎么死的,吕煜现在可是心知肚明。
就算你再是清白,只需要有莫须有的罪名,你的性命依旧是不保的。
作别朱儁,吕煜带着杨修,马上去见荀攸与郑泰。
客堂之中,荀攸与郑泰看起来是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议郎,侍郎。”
“公明。”
三人互相见过,也纷纷是跪坐下来了。
三个人都还没有说话,郑泰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现在受到董卓怀疑,已经是被董卓踢出司空府了,这为公明求官的事情,也是爱莫能助了。”
被踢出去?
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郑泰前几日的表现,换他作为董卓,也不会让郑泰待在他的幕僚团里面的。
“我看公明也不要求官了,现在离洛才是重中之重,董卓与李儒,绝对是不会放过你的。”
郑泰知道的内幕多,因此上前来劝告吕煜。
“我现在可不是要离洛就能离洛的。”
现在离洛?
雒阳城外满是董卓的西凉铁骑,现在出去,不就像是一块肥肉丢到食人鱼群面前吗?
这是找死的事情。
“得罪了董卓,还想要全身而退,很难。”
不过吕煜也做好准备了。
好在他的老师是朱儁,即便是局面险恶,只要有朱儁在,他只要足够小心,保住性命应该还是可以的。
不过...
十八路诸侯讨董,这件大事吕煜肯定是要赶上的。
而且...最好是有些实力了再过去。
后面十八路诸侯讨董,他要想有收获,必须要有实力。
最起码是自保的实力。
十八路诸侯,人是多,但强...却是不强的。
所谓“十八路诸侯”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算起来大概只有11路,分别是:
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渤海郡太守袁绍、陈留郡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郡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代理奋武将军曹操。
而且这些人的职务多是刺史、太守,是地方上的行政官,按照汉朝制度,“州郡不典兵”,他们都没有军权,袁术虽然有后将军的头衔,但本也是虚职,此时又已被董卓控制的朝廷免了职,根本不掌握军队,曹操的代理奋武将军一职也是袁绍遥拜的,不合法。
而且这些刺史、太守大都是不久前何进、袁绍为在地方夺权而任命的官员,任职时间稍长些的韩馥到任也顶多一年多,其他人多是几个月,他们虽然有朝廷颁发的委任诏书,但在豪强大族左右地方政局的汉末时期,他们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十分有限。
这些刺史、太守为参加会盟都带来了一些人马,人数虽多,有七八万到十万的样子,但都不是精锐。
甚至不少是临时召募的新兵,缺乏训练,曹操在已吾募兵一下子就召来了数千人,也根本来不及训练,让这些人上战场与强悍的凉州军正面交锋只能是送死。
长沙郡太守孙坚是个老牌军人,很有军事才干,手下的人马战斗力也最强,但他是后来参加讨董的,关东联军会盟时并没有主动联络他。
另外,联军在酸枣会盟的时间是初平元年(190年)正月,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突然有许多人马聚集在一块,军粮供应就是个难题。
由于联军首领大多缺乏自身积累,大部分人只能靠作为“东道主”的冀州刺史韩馥、陈留郡太守张邈提供后勤供应,他们二人显然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也就是说,面对总兵力二十万左右、以骑兵为主且久经战阵的凉州军,关东联军不仅在素质、装备和后勤上没法比,就连数量上也不占明显优势,凉州军在守、关东联军在攻,攻守之势也有利于凉州军。
这就是刘岱、张邈、张超、桥瑁等人每天“置酒高会”、“莫肯先进”的原因,不是他们成心耍滑头,而是他们知道根本打不过。
曹操在《嵩里行》中写“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但当他联合鲍信率先出击汴水时,却被徐荣杀得一败涂地,上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应该说此时的曹操没有张邈等人清醒和明智。
当然...为自己谋利益的人,即便是知道打的赢,但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也是不会过来打的。
当时真正的实力派是徐州的陶谦、幽州得刘虞和公孙瓒、辽西的公孙度、荆州的刘表和益州的刘焉,他们都手握重兵,倒是“众各数万”,占的地盘也都很大,他们如果一块参加会盟,董卓恐怕连放手一拼的信心都没有了,没准会乖乖退回凉州去。
他们虽然没有公开反对关东联军,但也没有参加会盟,他们仍然尊崇洛阳的天子,表明他们事实上在给董卓站台。
他们的态度之所以与袁绍等人不同,是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定实力,是既得利益者,对他们来说保住已得到的利益比冒险更明智。
跟十八路诸侯反董,若是没有一点实力,便没有话语权,即便是赢了,迎赢得的东西也不多。
而官位,便是实力的一部分。
吕煜现在有名,有大名。
就看他后面如何操作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