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闻得永历诏命,又看到晋王气的吐血,均是义愤填膺。
巩昌王白文选怒道:“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陛下下此诏书,视我等忠臣直如贼寇矣。”
其余靳统武、吴三省、贺九仪等人皆有不平之色,就是大学士扶纲也是脸色惨然。
熟料晋王却摆手道:“天子身在缅邦,此诏书恐为缅人所迫,诸将不可尽信也。”
“晋王忠义感天动地,向者滇京沦陷,我等本欲北上川陕,天子被马吉翔蛊惑退往滇西,遂令我军困于边陲,此前我等在玉龙死战,天子又因建奴疑兵退往缅甸,至缅邦后,凡我等所奏三十余条皆石沉大海。”
“前者我军入缅,竟以燕雀自安之言让我忠义之军退回滇西,我等均以天子为缅人所迫,无能为力耳,然今之诏谕实令我等心寒,若晋王仍顾君臣之名,则本王自去两广。”
白文选一脸正色地看着案几前的李定国,而堂下的部将吴三省、贺九仪、魏勇甚至靳统武也是一个个眼神犹疑,就是李定国之子李嗣兴也是欲言又止。
后军总兵吴三省痛哭道:“晋王,天子困于缅邦,万事皆有马吉翔专断,我军若是入缅,缅人必以天子要挟,为今之计唯有仿于少保故伎,重立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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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颓然坐在案几之前,他心中也是大恨,永历的谕旨仿佛一把利剑插在他的心头,令他痛苦万分。
这就是他效仿岳武穆背身刺字誓死保护的皇帝吗?想到当年为了永历不惜和义兄孙可望反目,导致西南空虚,被建奴一举突入,再想到将永历移跸至昆明的种种,乃至大军退至滇西之后,皇帝不顾士卒,奔逃入缅,导致永昌陷落。
永历的谕旨将李定国最后的执念击垮了,这一刻这大明的南天壁柱心中的信念崩塌了。
李定国仿佛老了十余岁一样,缓缓起身,看也没看身前的诸官,就这样缓缓步入后堂。
巩昌王白文选看了看堂上的诸将,重重地跺了一脚,随即离开了节堂。
当夜白文选即召部将张国用,赵德胜等人商议,二将皆以为天子不仁,可率军翻越群山至广南转进广西,和李兴汇合可重整旗鼓,再战鞑虏。
白文选却有犹疑:
“晋王待我如同手足,安忍一旦弃之,且看明日晋王如何定计,我等再作处置。”
却说李定国步入后堂之后,便令亲卫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进入,其子李嗣兴、部将靳统武等人在门外请求数次亦不得进。
孟艮的明军能在这艰苦卓绝的环境下勉力支撑,就因为他们对李定国有着极强的信心,无人不认为,只要有晋王在,迟早能杀回故国,所以李定国一旦有事,孟艮明军无不人心惶惶。
次日。
李定国节堂传出了急促的擂鼓声,这是晋王召集诸将的信号。
白文选等人匆忙赶至,待他们走进大帐,一个个均是愕然,李定国高坐在节堂之上,只那满头的黑发居然一夜白头。
“晋王!”
一众将佐皆是悲呼一声拜倒于地。
李定国却长身而起,笑着令诸将起身。
白文选离的最近,偷眼看去,晋王虽然一头白发,然面容之间却带有一丝红润,那提着的心终是放下。
“今日令诸将前来,孤是有要事和你们商议,尔等可替孤考量一番,前者郭阁老,两广总督连城璧所言海内无主,欲立唐王为监国一事,诸将有何看法?”
“晋王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末将等无有不遵!”白文选躬身说道。
“好!如今天子弃国,海内无主,此前唐桂之争,双方已有约定,先入南都者王之,自绍武殉国后,郑成功能尊奉今上,如今天子南狩,我李定国如何尊不得唐藩?”
“当年广州城破,绍武朝覆灭,其弟唐王朱聿锷杀破重围,十余年如一日坚守文村,一直守在抗清前线,未曾后退半步,此其可立一也。”
“唐王颇识大义,有古贤人之风,不念旧恶,在文村时,曾广派信使,传谕粤东明军,以及各路藩王,让他们尊奉天子,此其可立二也。”
“唐王本是郑成功故主,若以其为监国,郑成功必效死命,如此拥明势力便可合流,此其可立三也!”
“有此三条,孤以为唐王可为监国。”
李定国本是永历死忠,再坐的一众文官武将,心中虽有准备,但是谁也不曾想到晋王居然这么快就定下了决策,所以均是诧异地看向李定国。
李定国自和诸将说出拥立唐王未监国后,心中重担仿佛一下子就松了,虽然满头白发,但是精神于之前却不可同日而比,这一刻,在场的诸将仿佛看到曾经两蹶名王的李定国回来了。
“末将等谨遵晋王令谕!”一众文武皆是躬身领命。
此刻就连大学士扶纲也不再说拥立唐王的不是了,原因就是永历的这道谕令深深刺痛了这些在边境冒死苦战的明军将士的心。
任谁都不能在听到自己拼死保护的皇帝下令将自己比作贼寇。
晋王定计拥立唐王,巩昌王白文选虽然奉命,但心中仍有疑虑,又上前复问道:“晋王,我等拥立唐藩,郑氏必在朝中掌握了话语权,我等如何自处?”
“巩昌王不必犹疑,时下靖南军李兴兵力最强,他与我们总归有香火情谊,再说孤观李兴也不是凉薄之人,本王欲令李兴以偏师入滇,吸引吴三桂主力,我等则一举突入滇省,再定行军路线,如此我汉家复兴有望矣!”
李定国说完之后随即转头对着扶纲说道:“还请阁老替孤写一道恭请唐王监国的题本,送予靖南侯,让他与广东诸官以及郑成功等人协商。”
扶纲自是无有不从,当即令人取来纸笔就在案几前,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再将晋王、巩昌王以及扶纲自己的大印盖上。
李定国将题本翻阅之后,想了想顾谓其子李嗣兴道:“嗣兴为父在孟艮即欲整兵入滇,李兴已经攻取桂粤,你可随马将军同去梧州,将孤之谕令交予李兴再请他拨给部分军马入滇,以吸引吴三桂主力。”
李嗣兴有些诧异:“父王,如何要儿亲往?”
李定国笑着说道:“如今事易时移,李兴那边的压力也不小,孤恐怕他抽不出军马入滇,你去的话,他总归能挤出部分兵力,再者你不是一直想和建奴对阵吗,湖广那边据孤估计起码有十万建奴。”
“好!那孩儿就去一趟梧州,待借得兵马便整军入滇!”李嗣兴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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