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情况同样如此。甚至有几条比元老院议事大厅门前立柱还要粗大的巨型触手已经抓住了船舷,开始摇晃飞叶号的船身。
拉纳和缪拉正带着几个人在甲板上抵挡触手的攻击。他们几乎人人带伤,还有一个水手甚至失去了一条胳膊,惨白的断肢正在被几条触手争抢撕扯。
霍蒙沃茨的一年级新生们全部聚集在飞叶号的甲板上,人数有限的修托拉尔守卫在他们外面,不知所措地看着密密麻麻的触手从甲板和船舷外缓缓升起。
“现在怎么办!?”
“轰!”四条无比巨大的触手突然从海面下升起,抓住了帆船的船身,像玩具一样摆弄起来。新生们抓着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一起发出惨叫声。
“怎么这么大!(会死人的!)”
“给我火炬,”格里菲斯将匕首插在长靴里,伸手拿过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我先来。”
“格里菲斯,别去!”紧紧抱着桅杆的索尼娅眼看着自己的见习骑士在翻滚的杂物间跳跃,向着最粗的那条触手冲去。
这场面好眼熟……他是在求死吗?嘉拉迪雅确信这场面自己以前见过。
飞叶号已经倾斜。四条触手分别抓住船身两侧,试图将她翻转过来。格里菲斯转眼间冲到了上翘的船舷边,随手抓起一块尖锐的木条向着正在撕扯甲板的一条触手戳去。
“嘶!~”
触手发出无法形容的嘶吼声。紧接着,立柱般粗大的触手从中间裂开,向着格里菲斯张开密布着无数细牙的口器。
弯曲而苍白的牙齿像倒钩一样,层层叠叠地布满了触手的内壁,上面还挂着破碎的血肉和衣物。一个个红褐色的头骨卡在牙齿中间,用空洞的眼窝瞪着外面的世界。
“啊!!!”
甲板上的所有人目睹了这骇人的地狱般的景象,被吓得魂飞魄散。菲欧娜一头晕倒在拉纳的怀里。许多新生捂着胸口呕吐起来。
愚蠢的怪物!得手了!
格里菲斯心中狂喜,用力一蹬脚下的船舷腾跃而起。燃烧的火炬在他手中一掂,像是投枪般掷向漆黑的口器。
死灰色的触手一口吞下飞来的火炬,张开的口器迅速闭合。
随着一声沉闷的爆鸣,冲击波和尖锐的碎牙像疾风骤雨一样横扫开来。格里菲斯只来得及用双手一挡便像破烂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入海中。
被爆炸的冲击波打懵的新生们愣了几秒钟。
“嘉拉迪雅小姐,帮我照看下菲欧娜,”拉纳将主君交到他觉得最厉害的女生手里,不等精灵阻拦就手持火把和利斧向着另一条张开的大触手扑去:
“拜耶兰,万胜!”
“轰!”
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爆炸横扫,拉纳也飞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入海里。
“Hurrah!”
还站在甲板上的修托拉尔们一起狂吼起来,纷纷抓着火把像附近的触手扑去。
还不等他们动手,卷住船身的触手便纷纷逃离,像被蛇追逐的青蛙一样逃进了大海。
“呯!”
已经被抬起超过30度的飞叶号又一次砸在水面上。某个占据了大家脑海的邪恶气息迅速远去。
“格里菲斯和拉纳,快救他们!”嘉拉迪雅急忙喊道,带头跳进海里。
……
十几个小时以后,飞叶号在一艘赶来的三桅战舰的护送下抵达了目的地。玛丽安女士带着满脸疲惫的新生们从船上走了下来,几位用魔杖、卷轴和附魔饰品全副武装起来的教授正在那里等待着他们。
衣着高贵典雅的玛丽安女士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地走到码头边的台阶上,望着灰头土脸的拜耶兰新生……
“各位年轻的小姐、先生,欢迎来到霍蒙沃茨。也许我应该向往常那样致辞,不过,这些宝贵的时间还是留给大家简单打理一下自己吧。码头上的更衣室已经为大家准备了梳洗用具和替换的衣服,你们有半小时的时间。半小时以后,你们将会被引领参加欢迎晚宴并且按照本校的传统被分派到四个学院,加入你们的前辈。
“四个学院分别是密涅瓦、希拉、罗兰德、图拉真。
“学院名代表着知识、和谐、勇气与创造。既然你们来到这里,学院就是你的家,你的优异表现将为学院带来荣誉,任何违纪都会有损于学院。每次期末,你的学院分都会在你的成绩中占可观的比重。
“另外,修托拉尔,你们在学院之外还要推选出一年级的共同指挥官。我想你们已经有了人选。”
说完这番话,有些疲惫的玛丽安教授向着新学员们点头,然后转身走进早已为她准备好的休息室。头一次离开拜耶兰独自远行并且头一次被海怪袭击的新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地向着另一侧临时搭建的梳洗室走去。
被爆炸击飞的格里菲斯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和嵌入的碎牙。及时赶到的霍蒙沃茨增援力量很好地治疗了他们,索尼娅给他抹上了厚厚的药膏,绷带绑了一圈又一圈。不过那个时候格里菲斯晕过去了,不知道女孩是怎么做的这些事。
后一步被炸飞的拉纳吸取了不少格里菲斯的经验,在投出火炬后尽可能做出了规避和防御动作,伤势倒是轻很多。
其他人虽然大部分没有受伤,但是这么折腾了一次也弄得非常狼狈,许多人身上还沾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黏液和碎片。半小时的时间只够大家简单洗了洗脸换上崭新的校服,校工们就来催促大家在码头的石阶前集合。除了他们以外,霍蒙沃茨新一届八百多名新生中来自其他地区的人也先后抵达,闹哄哄的聚集在小码头上问这问那。
格里菲斯站在索尼娅的不远处,背靠着一块冰凉的石墙注视着同学们,无声地戒备着。在他的身边,嘉拉迪雅、索尼娅她们正和新朋友们问好,代表各自的家族聊上几句。霍蒙沃茨既是高等学府,也是拜耶兰客厅里小圈子的衍生品。
即便离开了拜耶兰,刚刚从海怪的触手下逃生,只要登上这个舞台,那一定要保持优雅和礼仪。恐惧和惊慌是失礼的。
格里菲斯锐利的目光扫过一个个年轻的身影。距离他不远的几个修托拉尔也在做同样的事。
第四起袭击,这是我这段时间遇到的第四起袭击!前三次分别是艾西斯、鲁迪亚斯和混混杰洛斯。
这几次袭击是孤立的事件还是有组织的共谋?
一头巨型海怪偶然地出现在这片海域,偶然地袭击了飞叶号的概率有多少?这个答案怕是和一个小中士成为元老院首席公民的可能性差不多吧。格里菲斯从战斗和昏迷中恢复过来以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认定这起袭击有幕后的黑手,袭击的目标应该就是船上的新生之一。
但,会是谁呢?
格里菲斯的目光掠过菲欧娜。这个女孩子曾经被掠走用作奉献给邪神的祭品,那些邪教徒的残党再次对她出手的可能性是很高的。但是,海怪差点把她吃了,这能让邪神愉悦?
同样的理由适用于索尼娅和另外几个贵族的子嗣。她们在拜耶兰的政治舞台上很有价值,但是只有当她们活着的时候才有价值。海怪昨晚发起的袭击是致命的,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被活吃了能有什么利益?就算要献祭她们也要走程序。
那么,是嘉拉迪雅?难道是之前袭击事件的后续?某个力量依然在追击她?不对不对,迦南的执政官就这么看着女儿遇险,他是吃干饭的?
格里菲斯的目光移走到精灵女孩的背影上。她和新朋友们正聊着之前的那头海怪,就像是聊舞台上的戏剧一样,山泉般的语调优雅又可爱,就好像海怪不是来吃大家一样。格里菲斯一下就走了神,非常非常妒嫉那些因为社交规则能和她说话的贵族同学们。
见习骑士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精灵女孩的身上有许多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而且两人的距离就像是地上的石头和夜空的星辰一样遥远。
嘉拉迪雅好像注意到了什么,扭过头来正好对上了见习骑士的视线,向着他微笑着歪了歪头。
“怎么了?摔到脑袋了吗?”精灵向新伙伴们道了个歉,轻快地走到格里菲斯的身边,和他并肩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轻声的话语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如果你想要探索海怪的背后有没有黑手和阴谋,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这和之前的事件不是一回事。”
“怎么说?”格里菲斯觉察到自己好像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你还没发现我们这船人里面少了谁吗?”
“谁?和海怪有什么联系?”格里菲斯一时间脊背发凉。答案仿佛就在嘴边,但是他却说不出来。
“Damnatio Memoriae.”
嘉拉迪雅轻轻地念出两个词,就像是两把冰冷的利剑一样刺进格里菲斯的心头,让不明所以的他一阵惶恐。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精灵仰起头,微微斜靠着见习骑士的右肩,“海怪不是碰巧出现在那里的,出身名门世家的新生们都知道;它的目标不是我或者其他人,是我们这一届新生中最特殊的那一个。至于是谁指使了海怪,教授和同学们大体也了解,拜耶兰的大人物们也知道。但是,没有人会去深究这事,也没有人会说出主使的真名。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格里菲斯几乎是脱口而出。
“Damnatio Memoriae.”精灵女孩再次低语,仿佛惶恐招来不详的黑暗,“祂的造物必须毁灭,祂的真名不能被言及,剥夺尊号,废除立法。给予混乱而邪恶的黑暗至尊——
“记录抹杀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