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北平逗留了两天后,许诚言也正准备去往天津,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伺机铲除潘毓贵。
周世荣知道许诚言在平津一带人地两生,想了想问道:“这样,我手边还有几个情报人员可以调动,让他们和你一起去天津,一切行动听从你的指挥。”
许诚言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道:“他们和天津站的人员有横向联系吗?”
他知道北平站和天津站因为地理位置相近,又隶属于同一个情报区,从属人员之间难免有丝丝缕缕的牵扯关系,就像当初的太原站和绥远站。
如果真的到了天津,这些人万一被天津站的叛徒认出来,那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你放心,这几个人我可以保证没有问题。”
周世荣知道许诚言的意思,正如许诚言所想,北平站确实和天津站牵扯极深,甚至有不少情报人员在两个情报站都工作过,就连现在接替曾荃,主持工作的天津站副站长陈之廷,原来就是自己的副手,原北平站副站长。
所以天津站一出事,北平站也损失很大,只要是有可能暴露的情报员都被迫转移,或者蛰伏下来,不过挑选给许诚言的这几个情报员,他一直保护的很好,和天津站没有任何联系。
可许诚言思虑再三,最后还是拒绝了周世荣的好意,决定自己单独行动,不与其他人产生联系。
虽然自己人单力薄,又不熟悉环境,单独行动,肯定会有不少困难,可好处就是能够确保自己的身份不被泄露,自己和北平站之间的联系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周世荣之外,他不想再和其他人打交道。
看到许诚言执意如此,周世荣也只能同意,说道:“那好,我就预祝你成功,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如果事有不为,千万不要勉强,不然,我也无法向光济兄交代!”
许诚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周世荣到底还是留了颜面,其实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不可能真的不计代价去执行刺杀任务。
楚光济欠周世荣的人情,还不值得自己去拿命拼,不过,他还是一脸诚恳地答道:“我一定小心行事,尽快完成任务,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事情谈完,两个人握手而别,许诚言先行离开,走出后堂,在门口拿起自己的雨伞,出门撑开伞骨,趁着细雨,快步离开。
他一路赶回吉野卫门的府邸,门口的警卫看到许诚言回来,赶紧恭敬一礼,将他让了进去。
如今他们都知道了许诚言的身份,这位年轻人是吉野顾问的早年教授的学生,甚至还被接到府邸居住,可见吉野顾问是多么看重这个学生,再加上管家武田桂明的特意交代,现在府邸上上下下,都对许诚言恭敬有加,俨然已经是半个主人。
此时武田桂明正在屋檐下,盘膝而坐,身前支着茶桌,砌上一壶新茶,一边品茶,一边听雨,正是惬意,看到许诚言匆忙回来,招手将他喊过来,问道:“你这是又去哪里了,下着雨也不闲着。”
“到处转一转,雨中漫步这座六百年的古都,真是别有一番情怀。”
许诚言收起雨伞,在武田桂明的对面盘膝坐下,双手接过武田桂明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放下,不无感慨的说道:“到底还是北平城,人文荟萃之地,我小的时候常听父亲说起,心中就想,长大了一定要来北平看一看,看一看退了位的小皇帝,看一看他居住的宫殿。
可如今皇帝不在了,宫殿也空了,不过,也算是不虚此行,以后再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听着许诚言的话,武田桂明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你还是要走?我不是说过,就留在这里,留在北平,有先生的支持,你可以有更好的发展,总好过回去山西,无人照顾要强得多。”
武田桂明跟随吉野卫门漂泊半生,可以说除了彼此,身边也没有什么亲人,所以很希望许诚言能够留在北平。
可是之前谈起,许诚言并没有答应,如今看许诚言还是没有留下的意思,不禁有些失望。
“武叔,那里毕竟是我的家乡,再说,家人至今没有消息,无论如何,我也要先找到他们,不然,我就是留在北平,心里也不安心。”
听到许诚言提到家人,武田桂明顿时没了话语,他知道许诚言说的有道理,换做是自己,乱世之中,亲人离散,自然也是时时牵挂,片刻不能放心。
过了好半天,武田桂明这才无奈的说道:“其实对你的去留,先生也有考虑,主要还是想听你自己的意见,有机会你自己和他说,也好提前做做准备。”
许诚言点头答应:“明白了,让您费心了!”
等到傍晚时分,吉野卫门下班回家,三个人坐在餐桌旁吃饭,酒过三巡,许诚言看着吉野卫门,首先开口说道:“老师,我想着明天去趟天津。”
吉野卫门闻言,手中的筷子一顿,然后轻轻放下,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才问道:“去天津?有什么事情吗?”
“主要是处理一些公务,总编让我带回来了一些文件,需要交接给天津的总部,还有我的同事们委托我带给家人的一些礼物,这已经耽误几天了,我想尽早送去。
另外,就是想去天津看一看,我在上海求学的时候,就常听人说,‘南有上海,北有天津”,这次有机会,正好去看一看,到处游览一番。”
“是这样!”
吉野卫门微微皱眉,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听说天津这段期间治安不太好,前些天,天津市长潘毓贵还遭到了反日分子的刺杀,特高课也在到处抓捕可疑人员,你这次去要小心一些,这样,我派几个可靠的人陪你去一趟。”
“这就不需要了!”许诚言一听,赶紧摆手说道,“我还是喜欢自己到处看看,人太多就不自在,再说我的身手您也知道,安全上不会有问题的,你就放心吧!”
许诚言自小就练习武艺,还师从武田桂明学习武技和枪械,所以吉野卫门是知道他的身手不凡,听他不愿意,也就没有坚持。
想了想,又接着问道:“听桂明说,你还是想回太原?”
许诚言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回去也好!”吉野卫门点头说道。
他倒是没有坚持让许诚言留下来,恰恰相反,对于许诚言这么选择,他很是欣慰,这个学生此次前来相认,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老师身居高位,而生攀权附贵之心,反而还是决定要回到家乡寻找亲人,为此,甚至愿意放弃仕途上的发展,这足以说明其心如赤子,行事有君子之风。
武田桂明听吉野卫门这么说,刚要说话,却被吉野卫门挥手制止。
“这是你的选择,我当然不会阻拦,年轻人过早踏入仕途,心智尚不坚定,难免心生旁骛,迷失自我,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想当初我在求学的时候,就立志走遍北国山河,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著书立说,否则今日也不能有此际遇,可见成名不一定要早,你在下面多历练一番,也是好的,来日方长吧!”
“多谢老师体谅,我也知道您的苦心,都是为我着想,等我找到家人后,一切安排妥当,一定回来,追随老师左右!”
“好,我们一言为定!”吉野卫门哈哈一笑,拿起酒杯,和许诚言轻轻一碰,师生二人一饮而尽。
翌日,许诚言带着一大堆行囊包裹,再次登上火车,一路赶往天津。
因为乘坐的是高等快车,不到三个小时就到达天津,随着一阵汽笛声,火车开进了车站,车轮滚滚摩擦着轨道,闪出火星,最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车厢的门都被打开,下车的旅客纷纷的拥了出来,站台上立时挤满了人,个个大包小包的行李,熙熙攘攘像搬家的蚂蚁。
上车和下车的人挤在一团,吵嚷呼喊此起彼伏,吵吵闹闹的,站在身前说话都听不清楚。
许诚言没有想到车站上的人会这么多,只好拿着行李,奋力向前,顺着拥挤的人流一步一步地挪动,直到挤出了一身热汗,出了站口,身边这才松快一些。
天津到底是北方最大的都市,物资运转和商业贸易的中心城市,南来北往都要经过这里,只这火车站喧闹的一幕,就可见一斑,繁华远胜过北平。
出了站口,他左右看了看,可周围都是人流,只好再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站前的路口处,在这里守着等活的人力车,沿着街道边排了长长一溜。
看到车站里涌出人流,人力车夫们纷纷起身,高声招揽生意,几句话把价钱谈妥,拉上旅客就走,刚刚空出一个车位,马上就有新的人力车挤上来,循环往复,热闹非常。
许诚言此时也放下了行李,正准备开口招呼,突然就见前方两辆人力车相互交错,不知哪里给挂缠在一起,其中一辆人力车一下子横着挂出,车上甩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紧接着就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呼…
事情就发生在眼前,许诚言反应极快,脚尖一点地,身形飞快窜出,脚面伸出,将即将落地的婴儿接住,再轻轻一挑,双手轻轻巧巧的接在怀里。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快,许诚言的反应神速,动作又如行云流水,只一瞬间就将甩出来的婴儿接在手中,孩子裹在襁褓里,懵懵懂懂的,睁着大眼睛毫发未损。
此时周围的人才发出一阵惊呼,人力车上的女子立时扑了过来,一把从许诚言的怀中接过孩子,吓得面无血色,嘴唇抖动着,不知要说些什么。
两个人力车夫也都吓得不轻,赶紧放下了车,上前向许诚言深深的鞠了一躬,连声道谢,他们这些人都是卖苦力的,一天拉下来也就挣个温饱,一旦摊上了这样的事,那可就是天大的官司。
那名女子这时也缓过神来,向许诚言深深的一躬,嘴里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
许诚言再三安慰,示意无妨,彼此又客气了几句,也不再多耽搁,转身拿起行李,就要离开。
可是他突然发现,就这一转眼的功夫,自己放在地上的行李竟然少了一件,他赶紧四下寻找,可是周围人流如潮,眼前都是来来往往的旅客,哪里还找得到。
这个时代治安普遍不好,火车站这样人流拥挤的地方更是如此,窃贼惯偷活动猖獗,结果一时不慎,竟然着了道。
他心中恼火,虽然丢失的这个包裹里,物品价值并不高,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毕竟是同事们委托他带给家人的礼品,千里迢迢送回家,物轻情意重,如今在自己手中丢失了,实在是有些尴尬,回去也不好解释啊。
“混蛋!”
许诚言气得狠狠的骂了一句,可是他人地生疏,也不可能找回来了,只能摇了摇头,自认倒霉。
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对面过来两个人,一名青年单手扣着一个短衣打扮的男子,另一手提着包裹,半拉半拖地来到许诚言的面前。
青年一把将短衣男子推倒在地,然后一脚踢在肚子上,后者顿时手捂着肚子,身体弯曲,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这是你的!”
青年递过包裹,正是许诚言丢失的那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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