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明步行街一个街区的街头公园。
小巧绿地公园的深处,树林掩隐处有一间八角亭。
亭内。
小女孩闭着眼睛,躺在黑发少年的身侧,半个身子卧在他怀中,似乎陷入了沉睡。
小公园只有他们两人,风吹树叶飒飒作响,静谧而惬意。
叶洛一边轻轻用手掌帮妹妹赶着蚊虫,一边透过头顶树叶的缝隙,凝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
微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瞳。
浅白色的浮云,倏忽来去,倒映在他瞳底。
呼——
阵风袭来,落叶随风而起。
一片落叶迷失了路径,在空中勾勒出淡黄色的曲线,径直飞向了小女孩的脸。
啪。
却在最后一刻,被叶洛稳稳抓住。
松手,任由树叶乘风飞向天际。
“这样的事情。”
看着远去的落叶,他轻声道,“也过去三年了啊。”
当叶菲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哥哥。”她揉了揉眼睛,有些搞不清楚现状。只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
“做噩梦了么?”叶洛说道。
她一怔,迷惑于他怎么知道。
他用指腹轻拭过她纤细的眉毛,笑道,“刚才睡着的时候,这里可是一直皱起来的。跟个毛毛虫似的扭呀扭的。我按了好几次都没用,就差找个熨斗来烫平了。”
叶洛虽然说得有些戏谑,但是叶菲听得出来那言词中的担心,更别说他那双眸子中温暖的视线了。
她心中一暖,摇摇头,“已经没事了。”
说着,她就从他怀中爬了起来。
却被叶洛按住双肩,轻轻地按了下来,让她躺在他的腿上,“再躺会吧。毕竟——”
他一顿,笑道,“刚才那么用力地撞了一下,一定很痛吧。”
她一愣。
“是撞得失忆了么?”他伸出手去,轻轻点了点她的后脑勺。
“嘶。”
疼痛顿时让她回忆了起来。
之前在游戏厅里。
她和叶洛一起玩那个恐怖的解密游戏。
本来前面的剧情还好好的,渐渐到了一个很紧张惊悚的剧情节点,她整个心都悬了起来。
正好在这个时候,他们所在那个“车厢”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了开来。
一道高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门外!
她吓得猛地往后一靠,结果后脑勺用力地撞到了椅子的木头靠背上。
“砰!”的一声。
光是听见都觉得疼。
她疼得当场就哭了出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但接下来的行程都是晕晕乎乎的。
叶洛见她状态不佳,就牵着她到旁边的小公园,稍作休憩。
结果她躺在叶洛的腿上,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
……
“我想起来了。”
叶菲鼓起脸颊,“哥哥。我撞到脑袋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旁边笑个不停。”
“哪有。就是稍微笑了笑。”说着,叶洛又“噗嗤”笑出声来。
“你还笑!”
“因为。那‘砰’的一声真得很响,整个包厢都摇了一下,我都要怀疑那个椅子会不会被你撞烂了。”他哈哈大笑道,“后面店家的人都问我要道具损坏的赔偿费呢。”
“哪、哪里可能撞烂啊!”小女孩的脸颊更加气鼓鼓了。扭过头去,不理他。
“真生气了?”叶洛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陷下去又鼓起来,陷下去又鼓起来。
“跟只金鱼似的。”他玩得不亦乐乎。
“哥哥!”她挥舞着小拳头,义愤填膺地似乎准备给上自家哥哥几拳。
不过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立刻变得弱弱的,“真的……”
叶洛问:“嗯?”
她期期艾艾道,“真的要赔钱么?很贵的吧?”
“怎么可能呢。”叶洛露出柔和的笑容,“就算是赔偿费,那也应该是我向他们要才对。”
小女孩一愣。
“毕竟他们店家可是伤到我最可爱的妹妹了。”叶洛毫不掩饰地说出来了名为“妹控”的发言。
“最可爱——”
她仿佛被什么噎到了,有些慌乱地摆摆手,“哥哥你说什么呢!我都十一岁了!”
“十一岁怎么了?可爱与年龄有关系么?”他眨眨眼,“还是说……最可爱还不够。为了更加准确地描绘我家叶菲,还需要最漂亮、最美丽,最——”
叶洛越说声音越大。
十一二岁的女孩,仿佛一朵待开未开的花朵,身体渐渐褪去了稚气,向少女纤细的姿态舒展开来,内心则是变得敏感而又别扭,哪里听得了这么直白的赞美?
羞红着脸的叶菲也是如此。她似乎生怕被其他人听见,连忙伸出手去捂住了他的嘴。
叶洛一边继续逗弄着自家妹妹,一边仰起头,试图躲过她的攻击,却不慎让后脑勺撞到了身后八角亭的立柱上。
砰!
“嘶!”
骤然的疼痛让叶洛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弯成个虾米。
“这是报应哦。哥哥。”
小女孩顿时笑得乐不可支,发出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叶洛瞪了小女孩一眼,摸着自己鼓起个“小山丘”的后脑勺,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这小小的八角亭里,兄妹两人笑作一团。
亭外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染上浅浅的墨绿色,一片片柔和地落在两人身上。
似要将两人融消融在这宁静而美好的氛围中。
良久。
叶菲才渐渐止住了笑声。
她撑着石椅,从叶洛怀中起身坐在他身旁,还在抹着笑出来的泪水。
叶洛不禁问道,“有这么好笑么?”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小女孩有些神秘地说道。
“秘密?”他非常配合小女孩地问道。
“嗯。这个秘密。如果没有遇见哥哥,我都不知道——”她一顿,侧眸看向密林深处,一片漆黑的影影绰绰倒映在她双瞳。
“原来……”她眼帘半合,轻声说道,“被撞到脑袋也不全是坏事情。”
……
……
“啪!”
巴掌声清脆而沉重。
小女孩被打得重重跌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红肿的脸,又惊又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咬牙切齿、满脸狰狞,那姣好的面容上全是仇恨与嫌弃。
“谁让你玩这个的?”
女人用力握紧手中的洋娃娃,似要把它攥烂,口中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愤怒声音。
“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为什么出现在你手上?!”
她猛地将洋娃娃丢在地上,抬起穿着高跟鞋的右脚,用力踩着。
“别——别——别踩她!”
女孩爬起来冲了上去,却被女人反手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她的脑袋重重撞在了茶几的角上,险些直接昏厥过去。
女人却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盯着她,“说。你为什么要玩这个?说。你以后还玩不玩?”
女孩只觉得快要疼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得不到及时回复的女人勃然大怒。她蹲下去,用力地晃着女孩的身子,“说啊。你怎么不说啊。快说。你以后再也不玩这种东西了。快说啊!”
“好疼啊。妈妈。别晃了。我好疼啊。”
鲜血缓缓从额角流下来,流过小女孩的嘴角,泛起铁锈的味道。
她用手一擦,看着一手的鲜红,顿时满脸惊恐,“好多血。我流了好多血。”
这个年纪的女孩已经对死亡有了模糊的认知与恐惧,当看见满手的鲜血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向自己最亲的亲人寻求帮助。
“妈妈。我的脑袋流了好多血。我要死了么。”
她哭着问道。
但得到的却是更加血淋淋的伤害。
“死吧。”
女人看着那献血缓缓滴落,眼神闪烁起奇异而冰冷的目光。
她缓缓站起来,俯视着小女孩,刺出了残忍至极的话,“你早就该死了。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