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云公先施法,在山顶布了片法坛,拿五色旗着季禺四面插上。
霁云公焚香点烛,先用笔蘸朱砂,拿一张黄纸,用紫府玉书,写了篇祭文,季禺见了只觉是篇鬼画符。
书好符印,把祭文用烛火焚了,朝季禺笑道“这个是写给天庭的,待我尸解,好有仙家前来接引”
霁云公又从季禺手上取下宝剑拔出,剑是八卦炉中神火煅,仙家神水淬锋芒。
当即在坛前,解了头上莲花冠,披发仗剑,步罡踏斗。
似跳大神一般舞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随即在剑上画上符印符节。
霁云公这才收功到“我方才已经开坛做法,取了天罡炁一道,封入剑中,只待子时尸解”
言罢霁云公又与季禺嘱咐了些尸解的关建,让他如何,如何去做。
时间转眼间过去,烛龙闭了眼,夜满星空,第一次杀人,季禺心中也略为紧张。
忽然闭目盘坐的霁云公,睁开眼睛,伸手掐算了一下道“时辰已至,”
遂起身站定,季禺早已度日如年般准备好了,也起身走上近前。
霁云公先让季禺解开上衣,然后咬破手指,当胸前给他画了道符印,见季禺似有些紧张便慈祥一笑道“按我教你的,莫要怕,”
季禺见霁云公站定,深吸口气,拿起宝剑,先着宝剑上吐了三口气,这个就是以符印引得纯阳炁。
季禺朝着霁云公道“老师,弟子得罪了”遂闭眼疾步上前当霁云公胸口刺了一剑。
仙家宝剑入肉穿胸,如似无物,霁云公哼都没哼一声,随即含笑倒地。
季禺睁开眼,正待嚎哭,
耳边却忽听一阵似忽哨声,待细听却又好似阵阵仙乐响起。
就见地上尸体头中百会突然冒出一道白光,季禺只觉白光照耀下浑身清凉。
而后尸体迅速枯败,转眼间萎成一张皮,随后连皮带肉渐渐散成飞灰,地上只留了霁云道衣冠丝條,剑也倒在地上。
季禺呆呆望着“似这就成仙了?……”
季禺也不知是还喜还是该悲,转头收拾了道袍丝條,把剑还入鞘中,乘夜色,披月光下了小山坡。
径自回到谷中,见血云根还倒在地上,也暂且先不管了,走到洞中,就着霁云公的石床躺了一晚。
翌日清晨,季禺起身先取了洞中蒲团,一把扯开,果在蒲草中找见两卷道书,以竹简刻成。
两卷俱都打开,上面都是一行行蝇头小字,幸得季禺黄梁梦中是个学文的。
一卷唤昨《太阴炼形法》季禺见里面写得俱是些什么食炁养神,赤子婴儿的道家术语,看得云里雾里,想来这个应就就是尸解仙法了。
另一卷唤作《旁门数术小记》翻了下目录,共有七八门法术,不过霁云现在都练不了。
只得把两卷书用布裹了,塞衣领纳袋里。
随即在洞外桃树下用宝剑刨了个坑,把霁云公道袍丝條埋了,也不立碑,拱了个土堆子便罢了。
季禺想了想,还是舍不得把剑埋了,此世唯有公候才有资财打造宝剑,寻常材料可不行,极易折断,这剑材料不错,带在身上早晚最好防身。
季禺暗付“如今也无事,宝树也取得,可以交差,只是老师传的法宝还没演练过,待我出去寻个地儿试试,也作个耍子”
遂起身出谷,找了块空地,从袖囊里取下巽风幡,只见幡是枣木做的杆上篆云纹,青色的旗,幡下垂了三道丝條。
见这四周俱是些老树乔松,也无他物,遂默念咒语,摇动幡杆
霎时间前方风起云涌,初起时播土扬尘,走石飞沙,黄风席卷而来,几不能视物,四周哗哗做响似雷鸣。
季禺哈哈大笑,只觉还不过瘾,竖起幡杆,指向巽地,连呼带扯,拽起幡下丝條,瞬间又有黑风自巽地而起,
这风更不一般,怎见得:
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
穿林折岭倒松梅,播土扬尘崩岭坫。
黄河一泼彻底浑,济水涌浪翻波转。
这个风非同小可,不是东南西北风,亦不是折花梅柳风,也非阴风飓风,称做巽风。
季禺这风儿一吹可不得了,前方数百丈方圆并着后面一座山头连树带山没了踪影,沙石树木直飞数十里,掉地上。
惊得山下的昌国百姓听着砰砰砰似平地起了旱雷,百里外的济水风浪起尘沙翻。
四周狂风呼啸,似鬼哭神嚎,吓得各路鬼神紧闭庙门。惊得满山虎狼豺豹迷了眼,鹿麝獐羊昏了头,老鹰鹞子趴一窝,兔儿野雉滚一团,满山野兽慌乱奔走。
吹得八百里贯松山云开雾散,连天上的云都刮走数百里,顶上一片晴空。
季禺忙收了神通,哈哈大笑“好宝贝,好宝贝,有此宝护身,天下那里去不得,”
把宝幡裹起收入袖里,心情激荡,只觉浑身舒坦,在山中胡游乱荡又跑又跳,安全感暴满,虎豹豺狼都躲着他走。
晃荡几圈,正事儿却没忘,如今树也已寻得,只觉心中无比畅快,即做歌向山谷而行: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
云边谷口徐徐行,卖薪咕酒狂笑自陶情,
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
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
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
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随即入谷,找到血云根,用斧把枝丫剃了,扯青藤一把拧成一股裹柱,至洞中取了宝剑,弓矢,拽起青藤。
顺下坡好路到底好走些,拽着血云根,溜溜索索,一路下行,山下晨雾蔼蔼,使人如云中穿梭,目只视三丈,
三丈外迷蒙不清,季禺只凭记忆出贯松山,下坎龙岭,
季禺脚力迅疾,昨日上山走了数个时辰,而今下山只个把时辰,即将到折溪里。
刚出林子,季禺就见路旁一半人高的小庙,庙里一尺许高的铜塑神像,炉中香灰满溢,庙里四周俱挂黄布小幔,梁上垂下乡民绑的红色丝條。
见着那个饱受香火,熏的发黑的铜筑神香,稽首一拜道“前番于山中多谢尊神显圣救了我的性命,待我回乡,必来还愿谢恩”
原来这神香除了身批红布,穿着打扮,皆与昨日贯松山中打虎的壮士一般,左手持弓,右手握叉,一脚站立,一脚抬起,似那天打虎一般。
季禺黄梁梦后慧力大涨,识文断字,智慧通达,瞬间就明白,哪有甚么南关龙力子。
寻常凡人纵是沙场猛将,单打独斗都不一定打不过山中猛虎,况且杀虎几如杀鸡一般,这等人物,别说昌都小国,纵是大夏数百诸侯,几千万人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拜过尊神,见神像并无异动,季禺转身,拖起宝树,哗哗啦啦,碾花压草,一路给拖到自家院儿里放着。
虽说一路走走歇歇,下山还好,顺路拖不费多大力,可山下这几百步的平地,只拖得季禺浑身软如面条,累得打喘。
歇了一会儿,起身把米淘了,烧火添柴,把饭蒸上,在山中可是近一天一夜只喝了些水。
霁云公是神仙,炼气士食炁采炁的自然不会饥饿,只喝露水就能渡日,季禺肉体凡胎可不行,这会儿饿得头脑发晕,只觉虚脱。
有诗为证:
凿开风月长生地,
证就烟霞不老身。
霁云当年仙去后,
不知丹决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