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禄略有一丝诧异,显然觉得以秦逍之身份,怎会不知澹台悬夜来历。
澹台悬夜与黑羽将军交情极深,作为黑羽将军麾下的夜鸦,秦逍理应对澹台悬夜十分了解。
他心中疑惑,但秦逍既然询问,也不敢不答,理了一下思路,才道:“秦大人自然知道,澹台悬夜曾在北部卫戍边关,其父澹台破千曾是武川镇卫将军,驻守武川十多年,那也是太史老将军麾下的骁勇战将。”
秦逍自然知道,太史老将军便是太史弘,太史存勖的父亲。
太史弘并非开国十六神将的后裔,太史家族自大唐武宗朝开始开始暂露头角,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到太史弘的时候,已经成为北方不可或缺的镇边大将,更得到先皇德宗的器重。
北方图荪人在大唐立国开始,就一直成为帝国北方边境的威胁。
虽然图荪人各部互相征伐,没有形成强大的凝聚力,在实力上远不能与大唐抗衡,甚至诸多部落的可汗一直向大唐称臣,但图荪各部对大唐北部边境的袭扰从没有停止过,时常会在边关抢夺财物,劫掠人口,而且图荪人骑兵速度极快,每次袭扰都是突如其来,劫掠过后有迅速撤走,可谓是来去如风。
北部防线太过漫长,哪怕是十万大军构筑防线,图荪人却也依然可以能够在北部防线找到机会。
开国之初,帝国实力强悍,军威赫赫,图荪人还有所顾忌,看到大唐旗帜便即狼狈而逃。
但帝国经过武宗皇帝的鼎盛之后,军略开始从主动进攻改为防守,图荪人在边关的袭扰更甚,一度让帝国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却依然被图荪人的侵袭搅得边关不得安宁。
而太史弘坐镇北部边关之后,养精蓄锐,突然组织大军团兵分三路,杀入漠南草原,虽然其中两路无功而返,而太史弘亲帅的怀朔镇军战果丰硕,斩杀数千图荪骑兵,俘获大量牛马牲畜和图荪部民,威震大漠。
此后太史弘又连续对草原发起数次突袭,每次都取得丰硕战果,一时间让图荪人看到大唐旗帜闻风丧胆,而太史弘也因此成为帝国北部柱梁。
太史老将军的威名天下皆知,不过澹台破千的名字秦逍还真是不曾听说过。
“圣人登基那年,图荪各部集结十万大军,乘虚南下。”云禄对当年之事倒是十分清楚:“图荪主力攻打武川镇,要从武川镇撕开口子,武川两万镇军拼死抵挡,寡不敌众,而太史老将军并没有调动兵马增援武川,而是利用武川镇军争取的时间,集结其它各路兵马退守雁门构筑防线,封住图荪骑兵攻向京都的道路,也因此导致武川镇军损失惨重,而澹台千军战死疆场。”
秦逍知道圣人登基那年天下动荡,内忧外患,图荪骑兵乘虚南下,但最终却被击退,只是其中的过程,却并不清楚。
“后来击退了图荪人,但武川镇军自此也就恨上了太史家。”云禄叹道:“在他们心中,太史老将军见死不救,而且将他们抛弃丢给了图荪人,时至今日,武川镇军依然是对当年的这段往事耿耿于怀。澹台破千战死之后,澹台悬夜依然在武川镇为国戍边,他的父亲是被图荪人所杀,所以澹台悬夜对图荪人恨之入骨。此人骁勇善战,一身武艺少有人及,经常带领小股骑兵深入草原,在他二十六岁那年,仅仅带着三百骑兵,在草原迂回上千里,等他们回到武川镇是时,竟然带回了上千图荪人头,而且斩杀了三名部族酋长的首级,三百轻骑只损失了不到二十人,名震一时。”
秦逍心下一凛,云禄说起来只是短短几句话,但率领三百轻骑在大草原迂回,其中艰苦难以想象,一个不小心,三百轻骑就像自己送入户口的羔羊,被图荪人杀得一个不剩。
但澹台悬夜非但能够斩杀数倍于己的图荪人,甚至还能够带着麾下轻骑全身而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奇迹。
“那是九年前的事情了。”云禄想了想,才继续道:“他立下如此战功,圣人召他入京觐见,面见过后,将其留在了京都,编入了龙鳞禁卫营,封为龙鳞尉,大人现在这处宅子,就是澹台悬夜担任龙鳞尉的时候,圣人赐下的住宅。他在这里住了四年,在龙鳞禁卫营待了四年,圣人便提携他为龙陵禁卫大统领,皇城的卫戍就交到了他手中,那真是皇恩浩荡。”
秦逍心想澹台悬夜轻骑迂回大草原,仅此一役,足够在军中立下赫赫军威,圣人器重,将皇城卫戍之职交到他手中,倒也不让人感到诧异。
“当年澹台大统领就是得到圣人召见后,开始平步青云,如今成为了圣人最器重信任的大将。”云禄笑容可亲:“秦大人如今走的就是澹台大统领当年的道路,同样是召见后得到赏识,同样被赐予这所宅子,以后定然还会得到圣人的提拔重用,我现在这里向秦大人道贺了。”
秦逍淡淡一笑,道:“云大人今日过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些?”
“这个.....!”云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犹豫一下,才道:“秦大人,贵府上打扫庭院照顾马匹都需要人手,我那边正好买了几个丫头,大人若不嫌弃,我回去之后就打发她们过来伺候。”
秦逍心知达官贵人家中都会买有奴仆,但凡有卖身契的奴仆,就成了私产,如同物品一样可以互相赠送。
他出身底层,知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也不会卖儿卖女与人为奴,对此很是反感。
秦逍面上不动声色,摇头笑道:“云大人客气了,宅子里是否要雇人帮忙,回头我再看看,并不着急。”起身道:“云大人,我还没有搬过来,这边也不能上茶,还不能留你吃饭。等大理寺整肃过后,一切安定下来,到时候若有机会,再请云大人过来吃酒。”
“秦大人,其实.....其实今日过来,也是和你谈一下整肃大理寺之事。”云禄见秦逍似乎有下逐客令的意思,急忙起身道:“冒昧向大人请教,这次不知道.....不知道要罢免多少官员?”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秦逍含笑道:“我这两日正在审阅衙门里大小官员的档案,回头再和苏大人商议。”看着云禄,问道:“云大人有什么想法?”
云禄犹豫了一下,终是苦笑道:“秦大人,那天.....那天我心中焦急,有冒犯的地方,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冒犯?”秦逍诧异道:“云大人什么时候冒犯我了?”
云禄见秦逍这般模样,心里更是慌张,忙道:“秦大人,我在大理寺待了多年,难免会有些疏忽大意的地方,你.....你高抬贵手,给我一次机会,千万.....千万别将我也赶出了大理寺。”
“云大人是担心我会罢免你的官职?”秦逍叹道:“实不相瞒,圣人既然下旨要整顿大理寺,除了我和苏堂官,我还真的无法保证谁能够留下。云大人也不用多想,是去是留,过几日也就能够见分晓了。”
秦逍越是这样说,云禄越是觉得凶多吉少,几乎要哭出来:“秦大人,求你高抬贵手,我......!”凑近上前,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忽然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往秦逍手中塞过去:“这是我一点小小心意,若是.....若是能够留在大理寺,以后我定然与秦大人同心同德,秦大人但凡有什么吩咐,云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秦逍只觉得这些话异常熟悉,先前大理寺正费辛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却是不动声色将银票推回去,叹道:“云大人若要这样,被人知道,不但你无法留在大理寺,我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是云某糊涂。”云禄额头冒汗。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云大人,要留在大理寺,自然是要能干。我还真有一件事情想劳烦云大人去办,若是云大人能够办好,我可以保证云大人在大理寺的位置稳若磐石,谁也动弹不了。”
云禄急忙道:“秦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云某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竭力办好。”
“倒也不用上刀山下火海。”秦逍含笑道:“先坐下说话。”落座之后,才道:“云大人可听说过宇文怀谦这个名字?”
云禄想了一下,忙道:“知道,他是吏部员外郎,是西陵宇文家当年送到京都的人质,我和他也见过两面,但没有说过话,更没什么交情。”想到什么,立刻道:“对了,听说西陵送到京都的那几名人质,全都被关进了京都府的大牢之中,也没听说审讯过,现在是否还在京都府大牢,我还真不能确定。秦大人,为何会提及此人?”
“宇文怀谦还在京都府关着。”秦逍正色道:“西陵叛乱,当时情势混乱,朝廷为免这些人质趁机逃脱,将他们关进监牢,确实没有错。不过现在事情已经明朗,西陵三姓,甄家和樊家确实都有反叛之心,这两家的人质或关或杀,自有朝廷决定,不过宇文家却是忠君报国,绝无叛逆之心,宇文怀谦是宇文家的人,我看也该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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