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骑横冲直闯,有人指向一条巷子道:“朗将,有人看见毛易之护着一辆马车进了这条巷子。”
周兴二话不说,兜转马头,往巷子里进去,巷子内空空荡荡,快马到得尽头,正要出巷子,迎面一道人影忽然进到箱巷子里,这人出现的异常突然,周兴猝不及防,坐骑来不及停下,眼见得骏马便要撞在那人身上,那人似乎也来不及闪躲,大叫一声,一拳打出。
这一拳力量雄浑,劲风呼呼,“砰”的一声,正打在马首之上,骏马悲嘶一声,身躯被这一拳打的侧翻,周兴大惊失色,坐下不稳,整个人已经从马背上摔落下去。
后面数骑也没能勒住,本就是横冲直闯,周兴的马匹一倒,后面骏马已经冲上前来,踩在了前面马匹的身上,随即被绊倒,一时人仰马翻。
周兴落地之后,就提防后面的马匹踩上来,拼力滚动,贴到了墙根下,若是速度再慢些,还真要被马腿踩上。
他避过后面的马匹,随即迅速起身,握刀在手,回头看到好几匹马缠在一起,怒火中烧,向堵在巷口的那人瞧了过去,见对方一身布衣,三十出头年纪,厉声喝道:“找死吗?”抢上前去,伸手便往那人的衣领抓过去,只是手指还没碰到衣襟,对方出手如电,探手抓住周兴的手腕,抬起一脚,踹在周兴小腹,周兴顿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在一瞬间似乎被撕裂,剧痛钻心,待那人放开手,周兴也捂着小腹,软软坐倒下去。
后面骑兵见状,纷纷拔刀上前来。
这巷子并不狭窄,数人冲上前来,还没动手,却见那人已经抬起一只手臂,亮出一块牌子,周兴也是看的明白,失声道:“你.....你是紫衣监的人?”
“紫衣监少监陈曦!”那人收起牌子,淡淡道:“本监有理由相信,你们想要刺杀本监!”
周兴吐出“紫衣监”三字,一众骑兵都是大惊失色,哪里再敢上前,纷纷后退。
这些骑兵都是神策军的人,当然知道紫衣监的厉害。
作为直属皇帝陛下的暗黑衙门,紫衣监名声在外,素来给人以死亡阴暗的印象,若非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与紫衣监打交道,更不愿意与紫衣监为敌。
谁能想到,今天出门没拜菩萨,竟然撞上了紫衣监的人,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紫衣监吏员,而是紫衣监少监。
周兴强忍着腹间的疼痛,起身拱手道:“陈.....陈少监,请恕我们鲁莽,冲撞了少监大人。我们绝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正在执行军务,仓促之下,没能避开大人......!”
“你们在执行军务,本监也在执行公务。”陈曦神色冷淡:“阻挡本监去路,意欲何为?”
周兴有苦说不出,心想是你挡住我们去路,如今却倒打一耙,但怎敢与紫衣少监争辩,只能致歉:“真的是误会,卑将给大人请罪,求大人宽恕。”
陈曦整理了一下衣襟,问道:“你们要执行什么军务,在大街上横冲直闯。方才若非我出手,只怕已经成为马下亡魂。”
“我们怀疑杭州知府毛易之有勾连叛党嫌疑,所以要带回去讯问。”周兴道:“听说毛易之从这条巷子逃走,我们才追赶而来。”
陈曦皱眉道:“除了你们,我没有看到其他人出来。”
周兴无奈道:“或许他走的太快,少监大人没有遇见。”
“或许你们知道本监要从这里经过,设计谋害。”陈曦冷冷道:“你们是奉了谁的军令抓人?”
周兴知道紫衣监不好惹,要是这位陈少监咬死了自己要刺杀他,这事儿还真是大大麻烦,这时候也只能道:“奉了安兴候之令,带毛易之过去问话。”
“安兴候?”陈曦道:“待我办完事情后,自然要亲自去向侯爷确认。不过你们记着,这事儿不会就此罢休,日后咱们再行理论。”丢下一个冷眼,经过众人身边,顺着巷子穿了过去。
周兴这才松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坐骑,骏马躺在地上,虽然没有断气,却一时也起不来身,心下骇然,暗想紫衣监少监的功夫当真了得,一拳竟然将自己神骏的坐骑打成这样。
“朗将,咱们还要不要追?”身边有人问道。
周兴怒道:“当然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将毛易之带回去见侯爷。”
“可是陈少监挡住道路,耽搁好一阵子,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追?”有人小心翼翼问道。
杭州城内道路交错,毛易之对城中的地形熟悉无比,耽搁这一阵子,他自然早就找到了隐蔽道路。
“朗将,这陈少监出现的很奇怪。”有人压低声音道:“他似乎特意等在这里拦阻我们,他是不是与毛易之是一伙的?”
立刻有人附和道:“正是。朗将,紫衣监的人怎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难道......!”还没说完,却见周兴用一种异常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不敢说下去,但很快就发现周兴似乎不是看着自己,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位陈少监此刻竟然站在巷口,就像幽灵一样,直直看着这边。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不敢说一句话。
只等到陈曦在此从巷口消失,周兴才低声道:“不要在背后议论紫衣监,他们就是一群鬼魂,无论说什么,最后都要传进他们的耳朵里。”想了一下,终是道:“分成几队,循着去刺史府的几条道路追赶,瞧瞧毛易之是不是去了刺史府。”
毛易之当然是到了刺史府。
周兴带人从背后追赶,差点就被追上,幸亏陈曦突然出现,拦住了周兴等人的道路,毛易之这才选了一条偏僻道路,一路马不停蹄,终是赶到了刺史府。
刺史范阳和赵别驾在刺史府等候,见到毛易之带人将装有案卷的巷子抬进来,这才松了口气。
“赵别驾,你带刺史府的护卫们守护前后门,就说老夫还在病中,谁来也不见。”范阳吩咐道,赵别驾也不多言,立刻下去安排,范阳又让毛易之带人将箱子抬到了自己的书房,打开箱子,取了几份卷宗粗略看了看,皱起眉头道:“安兴候真是无法无天了,仅凭这些莫须有的罪证,就大肆定罪逮捕,简直是岂有此理。”
毛易之小心翼翼道:“大人,下官虽然知道那些士绅都是被冤枉,但神策军的刀都架在下官的脖子上,下官.....下官真的是没有办法。”
“你能及早回头,还不算晚。”范阳轻声道:“你的难处,老夫也能够理解,日后公主若要问罪,老夫自然会为你说话。”
毛易之感激道:“多谢大人。”随即问道:“大人,这些案卷真的有用?”
“本来没有用,但现在就有用了。”范阳轻声道:“这些案卷,如果无人过问,朝廷那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次公主派了秦逍过来,秦逍也给了沙长史明示,要以大唐的律法来应付安兴候,这种情势下,这些案卷就是扭转当下局面的重要法宝。”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道:“安兴候先前肯定也没有想到公主会有这一手,对这些卷宗并不在意,但他现在肯定知道了秦少卿抵达杭州,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肯定会将知府衙门的这些案卷全都收过去。”
毛易之兀自有些不解道:“大人,既然安兴候知道这些案卷会有麻烦,为何每次抓人,却都要让下官将这些所谓的罪证留下来?他直接留在自己手中岂不更好?”
“毛大人,你可知道若非你及时回头,下场会惨不忍睹。”范阳冷笑道:“用不着公主杀你,他安兴候会亲自砍了你脑袋。”
毛易之一怔。
“监牢里关押了上千人,涉及的谋反案件有上百件之多。”范阳指着箱子里的卷宗:“这些案卷都是定罪的证据,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可所有人都知道每一桩案子你知府衙门都参与其中,暗中虽然是安兴候要定那些人的罪,明里却是你知府衙门给人定罪。”顿了顿,才道:“江南大案,如果朝中无人过问倒也罢了,可是如果真的有人不惧夏侯家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你觉得他们当真看不出这些案子处处破绽?”
毛易之叹道:“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安兴候当然不会给自己留下麻烦,毕竟杭州这些案子是你们知府衙门站在前面,可安兴候和神策军也卷入其中,真要是处处冤案,谁都跑不了。”范阳缓缓道:“如果你是安兴候,你觉得他如何才能不给自己留下后患?”
毛易之有些茫然,摇摇头。
“当然是斩草除根。”范阳冷笑道:“等他在杭州杀的差不多,该定罪的都定了罪,该杀的都杀了,就要清理善后了。这些卷宗在你手中,他让人过去一把火全都烧了,那么所有的案件就成了死案,因为罪证全都在你毛知府的手中被毁了,到了那时候,这上百件冤案无人可翻,案卷在你毛大人手中被毁,他要治你的罪,也就轻而易举了。”
毛易之闻言,后背凉飕飕的,心下骇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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