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通肺都要炸了。
几千人马丢下黄土寨不管,潮水般回到黑水寨,本想上山增援,却万没有想到紫金寨的人速度简直是匪夷所思,人马抵达山下,山上要道据点就已经竖起紫金寨的“沈”字旗。
虽然大多数匪众并不识字,但三当家的旗子他们却都认得。
山上飘扬着一面面沈字旗,也就表明紫金寨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控制了黑水寨。
不过想想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黑水寨本来人手众多,换做平时,就算是紫金寨和黄土寨从左右两面杀向黑水寨,黑水寨凭借人多势众以及防御工事的坚固,也足以抵挡,可是这回为了尽快拿下黄土寨,黑水寨只留下少量人手,其他匪众全都被抽调去攻打黄土寨。
谁也没能想到紫金寨竟然会趁虚而入,黑水寨以寡敌众,又被紫金寨打了个猝不及防,最要紧的是沈玄感对黑水寨的布防情况了若指掌,他们早有准备,此种情势下,要迅速控制黑水寨并非难事。
黑水寨是黑山五寨的主寨,多年下来修建的防御工事自然是其他各寨无法相比。
杜子通攻打黄土寨都是吃力得很,此刻面对已经被紫金寨匪众控制的防御据点,想要攻上山,简直是难如登天。
要命的是山上的匪众显然对山下弟兄的心情十分了解,早有大嗓门在上面大声高喊:“黑水寨的弟兄们,你们不用担心,你们的家眷都安然无恙,我们不会伤害他们。大当家不仁不义,坑害兄弟,更是逼死了二嫂,如此无耻之徒,不配为黑山之主。二当家和三当家已经将周鸿基拿下,一切与你们无关,只要你们放下兵器,在山下等候,两位当家一定会妥善安排。”
“谁要是攻打山寨,那就是自绝于黑山。”山上有大嗓门轮换着叫喊:“若是与黑山为敌,你们家眷的安全我们就无法保障。”
山上的喊话自然是有人指教,直击山下黑水寨匪众之心,这些人的家眷全都在山上,如今落在紫金寨的手中,如果这时候攻山,与紫金寨为敌,紫金寨未必不会自己的家人痛下杀手。
虽然大多数人不会真的放下手中兵器,可是却也不敢向山上攻去。
白木寨匪众的家眷俱都在白木寨那边,虽然也留有少量人马守卫,不过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一定安然无恙,所以白木寨匪众也没有心思攻上山,反倒是想着尽快赶回白木寨,保护自己的家人要紧。
黄土寨和紫金寨先后造反,主寨又被紫金寨控制,而官兵就在南边不远,虽然没有立刻杀过来,却也更是让黑山匪心惊胆战,毕竟龙锐军的骁勇他们已经领教过,如果突然从背后突袭过来,结果简直是不敢想象。
眼下黑山匪的士气已经低落到谷底,所有人都是一片茫然。
二当家和三当家扳倒大当家,谁是谁非,匪众们根本分不清楚,都觉得脑中发懵,黑山眼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局势,众人更是迷糊得很。
这种时候,黑水寨匪众不敢打,白木寨的人不想打,在山下一片混乱,虽然杜子通下令攻山,但第一波人被逼退之后,却再也无人往山上冲。
“四当家,打不了。”一名白木寨的小头目凑近杜子通身边,无奈道:“这里的事儿咱们管不了,只能先撤回白木寨,守住自己的家,以防有其他变故。五当家的还没有动静,但他是大当家的义子,红火寨虽然人少,可五当家骁勇无比,我们先派人去红火寨那边联络五当家,看看五当家接下来有什么动作,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杜子通虽然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这小头目所言是当下最后的选择。
他自然也是担心自己的老巢被偷了,亦知道既然紫金寨都已经控制了黑水寨的各处据点,周鸿基现在肯定是凶多吉少,黑水寨的人不敢去打,若是让手下继续攻山,死伤的只会是白木寨自己的嫡系,为了去救凶多吉少的周鸿基却要损失自己的部下,怎么算都划不来。
而且这时候他还没有忘记南边的龙锐军,龙锐军距离这边也就十几里地的距离,一旦发起攻势,到时候再想退都来不及,终是下定决心,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回白木寨。”
“那黑水寨的人......?”小头目小心翼翼问道。
杜子通心想这些人的家眷都落在沈玄感的手里,如果让黑水寨的人跟随一同去白木寨,到时候沈玄感利用这些人的家眷威胁黑水寨的匪众,搞不好这些人就会在白木寨内反水,若果真如此,白木寨也就不攻自破。
他冷冷望向那边正慌乱不已的黑水寨队伍,也不废话,翻身上马,一抖马缰绳,大声道:“白木寨的弟兄都跟我回寨。”
白木寨匪众正愁不能回去,一听杜子通吩咐,欣喜不已,再也不去管黑水寨,纷纷跟在杜子通身后,直往东边去。
大批的白木寨匪众潮水般往东而去,少部分黑水寨的匪众条件反射般跟着跑出了一段路,但发现许多寨子里的弟兄原地未动,这时候才回过神,自己的家在黑水寨,一家老小都在山上,这时候跟着去白木寨又算怎么回事。
三千黑水寨匪众眼睁睁看着队伍一分为二,白木寨的人匆匆而去,一时间更是慌乱。
“四当家的是什么意思?”几名黑水寨的小头目迅速凑在一起,望着杜子通带人越走越远,先是茫然,很快就显出愤怒之色:“他.....他这是丢下黑水寨不管了?”
“大当家的还在山上,他弃之不顾,这狗......!”有人忿忿不平,一口吐沫吐在地上。
“咱们怎么办?”一众小头目都是六神无主,杜子通一走,群龙无首,上不去山,却又无路可退,几千人就散落在山脚下,有家难回。
一名年纪稍大的头目微一沉吟,才道:“沈玄感背叛大当家,为了和黄土寨联手,肯定也从鬼门崖救出了二当家,如果真是这样,这两寨联手,咱们根本不是对手。”
“大当家的肯定已经落入他们手中。”有人焦急道:“咱们上不去山,又没有粮食,眼看天快黑了,瞧天气又要下雪了,到了晚上,没东西吃,也无法保暖,难道要饿死冻死在山下?”
“冻死饿死?”有人苦笑道:“你想多了。你没瞧见南边的官兵已经在等待机会?天黑之后,说不定他们就会杀过来,到时候......!”
此言一出,一众小头领都是显出骇然之色。
“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绝望:“前些日子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转眼之间,黑山就成了这样?大当家......大当家为何要说二当家是内鬼?如果二当家领着咱们,就算官兵杀过来,咱们也毫不畏惧。四当家的看情势不好,带着自己人跑回自家寨子,丢下咱们不管,二当家这么多年,可曾丢下过咱们?”
边上一人也忿忿不平道:“杜子通就是个无能之辈,依我看,上次夜袭,就是他的无能才导致弟兄们死伤惨重,如果那天是二当家带着咱们杀过去,绝不会是那样的结果。杜子通夜袭失利,所以才在大当家面前污蔑二当家是内鬼。你们可还记得,四当家的人在山下堵住了信使,搜出了地图,说是二当家派人送给官兵,可是我怎么想都不对劲,二当家的忠义无双,怎可能做出出卖黑山的事情?”
“你和我想的一样。”有人立刻道:“信使被杀了,那幅地图是杜子通拿出来,谁敢保证那不是他伪造出来,用来诬陷二当家?大当家和二当家兄弟失和,就是杜子通这狗杂碎从中作梗。要是二当家还好好的,紫金寨又怎可能造反?”
“不错,有二当家镇住,谁也不敢乱来。”
那年纪大的头领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二当家和三当家已经反了,黑水寨和大当家也落在他们手里,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五当家的。”终于有人道:“咱们赶紧派人去红火寨,大当家出事,五当家的不会见死不救。等五当家过来,咱们听他吩咐行事就好。”
众头目互相看了看,都只觉得这是眼下唯一的选择,当下立刻派人骑快马前往红火寨找寻周元宝,又担心官兵从后面杀来,众小头目当即招呼匪众整理队形,分为两队人马,一队提防山上的人会杀下来,另一队人则是列阵面对南边,应付随时可能杀过来的官兵。
五当家周元宝此刻却并不在红火寨,人在黑水寨东北角的一处僻静处。
这里是一片竹林,虽是冬日,却依然翠绿,竹林边上已经隆起了一块小坟茔,周元宝躺在坟茔边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冻僵死去。
之前黑水寨的杀声震天,他这边也是隐隐听闻,但他却根本不去管,仿佛那一切都已经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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