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手转瞬间可能成为猎物,这让韩颍后背生寒,根本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再次派出信使,前往长武县向宋世信报讯,告知姜啸春已经领兵驻扎榆树岗,对后勤粮道形成了致命的威胁。
除此之外,想到龙锐军这般部署,一旦动手,第一个受到攻击的肯定是驻马坡,韩颍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下令营中官兵砍伐附近的树木,在营寨外围修建工事,尽可能地增加驻马坡的防御。
此外他更是亲自带人在驻马坡周围挖掘壕沟,做好充分的迎敌准备。
宋世信接到韩颍送来的军报之时,已经领兵在天脊山下修建营寨。
天脊山位于长武县西北方西,距离长武县城不过几十里地。
对于皇甫云昭的谋划,宋世信当然是一清二楚,这次计划的最终目标很简单,就是要吞下松阳草场。
那些泥腿子,宋世信是打心里瞧不上眼,吃掉松阳草场,无论是皇甫云昭还是宋世信,那都是势在必得。
虽说辽东军今不如昔,远不能与当年那支所向披靡的铁骑雄师相提并论,但宋世信却很自信,在他心里,辽东军用来对付那些泥腿子,实在是绰绰有余。
这些都是正规的官兵,装备精良,也并没有疏于训练,依然是东北最强的兵马。
天脊山往东一百多里地便是松阳草场,也是龙锐军的驻军之所,一旦自天脊山出兵,用不着一天时间,就能杀到草场。
抵达长武县之后,宋世信进城做了一些部署,又令兵马在城外歇息,将军粮送进城中粮仓囤积,只歇了一天,便带着少量军粮领兵赶到天脊山,征募了附近的民夫,就在天脊山下开始修建营寨。
虽然目标是松阳草场,但打出的旗号却还是要围剿躲进天脊山的盗匪。
宋世信当然知道,就算将整座天脊山翻过来,也不可能发现那股匪寇的踪迹。
要谋划如此大的布局,总要做出一些牺牲。
长武县令满门被杀,普通的盗寇又怎敢有胆量袭击县衙甚至劫掠武库,这一切自然是皇甫云昭一手策划,而那股盗寇,全都是由辽东军精锐兵士假扮,而那些兵士恰恰是宋世信在军中秘密挑选出来。
出师有名的道理,辽东军自然还是懂的。
站在天脊山的一处崖边,居高临下俯瞰,草场方向是一马平川,宋世信双手叉腰,巨人般的身形让他在显得鹤立鸡群。
身边随着数名部将,正自在后面低声交谈。
宋世信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山脚下,营寨还在搭建,但连绵的帐篷如同星辰般点缀在大地上,气势不凡。
“你们在议论什么?”宋世信也没有回头,粗声问道。
“中郎将,咱们如此动静,草场那边会不会十分戒备?”一名部将小心翼翼道。
这几名部将都是宋世信一手提拔,算是心腹,自然都知道此次出兵的真正目的。
“戒备又如何?”宋世信傲然道:“他们难道会从草场撤走?莫忘记,他们背后还有黑山贸易场,那是他们命脉所在,没有黑山贸易场,他们根本存活不下去。还有他们那几千匹战马,离开松阳草场,他们往哪里去蓄马练兵?顾白衣就算是死,也会死守草场。只要他们留下来,就是咱们嘴边的肥肉,随时可以吞下去。”
身后众将都是大笑起来。
“姓顾的不是傻子,肯定知道咱们的意图。”一名部将笑道:“可笑的是他就算知道,却也无可奈何。咱们有条不紊地安营扎寨,驻守天脊山,也就切断了他们想从天脊山撤走的道路,现在顾白衣就是瓮中之鳖,任由咱们宰割了。”
边上有人道:“中郎将,咱们何必要花费如此精力?龙锐军那帮乌合之众,咱们直接杀过去,一举将之歼灭岂不更好?”
宋世信还没说话,立刻有人道:“谭校尉,这叫大局为重。如果真的可以直接攻打他们,皇甫将军和中郎将也就不会花费这么多心思了。”似乎是想让自己显得很有见识,道:“龙锐军虽然为祸东北,但名义上却还是大唐的官兵,咱们若是贸然攻击他们,岂不是要被人扣上反叛的罪名?咱们肯定要歼灭龙锐军,但不好先动手,皇甫将军和中郎将接下来肯定还有高招.......!”
“什么高招?”宋世信嘴角泛笑,问道。
那人忙道:“卑将驽钝,自然想不出是什么高招。不过肯定是有办法迫使龙锐军犯错,让他们先动手,只要他们一动手,咱们就......!”还没说完,宋世信就已经不屑道:“徐鹤,你跟了老子多年,什么时候学会这些酸臭文人的道理?什么大局为重,你可知道什么是大局?”
“卑.....卑将驽钝!”
“胜者王侯败者寇,这就是大局。”宋世信粗声道:“你以为皇甫将军不敢率先动手?我告诉你们,两兵交战,不管谁先动手,最终谁能取胜就是谁说的算。咱们先下手,打赢了,就可以说龙锐军是叛军,谁敢说不是?反之,如果我们战败,就算不是先动手,也同样能被对方扣上反叛的罪名。现在没有出手,不是我们不能打,而是时机未到。”
众将闻言,纷纷道:“中郎将所言极是。”
“是卑将糊涂。”那名声称“大局为重”的部将似乎恍然醒悟,立刻道:“听中郎将一席话,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宋世信笑骂道:“狗屁的受益匪浅。”单手叉腰,指着草场方向道:“兵书上说过,两军作战,士气不可不在意。士气这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草场那帮泥腿子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此刻士气尚在,如果这时候发起攻势,他们肯定会顽抗。大将军和皇甫将军都是爱兵如子,肯定不希望看到折损太多的弟兄,所以咱们自然不能在他们士气最高的时候出手。”
众将纷纷点头。
“可是假以时日,他们发现自己的粮道被截断,而且三面被围,士气会逐渐低沉。”宋世信信心十足道:“那帮泥腿子本就都是盗匪出身,一旦缺银少粮,又觉得无路可逃,必然会出现骚动,闹起兵变也不是不可能。”
众将闻言,都是大笑,有人道:“中郎将所言极是。即使不闹兵变,那时候也已经是士气低落人人自危,等到了那个时候,两路兵马同时出击,那帮泥腿子定然会立时崩散,溃不成军。”
“不错不错,如此一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歼灭顾白衣。”
“松阳草场一旦被破,秦逍大势已去,说不定就会从广宁跪到顺锦,向皇甫将军认错乞降。”
虽然两军尚未交手,但诸将却都觉得胜败已分。
“报!”
众人正自谈笑,忽听得声音响起,一名兵士满头大汗攀上了山崖,往这边过来,众人循声看过去,那兵士已经单膝跪倒,双手呈上一份信笺,禀报道:“报中郎将,武骑尉派小的前来送信。”
早有一人上前去,拿过书信,又迅速过来呈给宋世信。
宋世信皱起眉头,伸手接过,取出信笺,只扫了几眼,脸色大变,众将见状,面面相觑,一名部将已经小心翼翼问道:“中郎将,出了何事?”
“顾白衣好手段。”宋世信将手中信笺递给边上一人,冷笑道:“他竟然派出姜啸春领兵前往榆树岗,姜啸春眼下带着几千兵马,在榆树岗扎下营寨,而且设下了哨卡,过往的行人和车队,都将要受到他们的盘查。”
诸将闻言,也都是变色。
“中郎将,榆树岗是我们后勤供给必经之路。”一将神色凝重:“如果速战速决倒也罢了,可是一旦在这边僵持太久,粮道落在龙锐军手中,对我们可是大大不利。”
“之前有军报,辽西那边派陈芝泰带了上千人马在桥对面建营。”那个谭校尉也是皱眉道:“现在姜啸春驻营榆树岗......,中郎将,驻马坡现在的处境可就十分凶险了。”
如果说陈芝泰在河边扎营,宋世信还没有太在意,现在军报告知姜啸春在榆树岗扎营,却是让宋世信意识到情况变得严峻起来。
“中郎将,是否要向驻马坡调派兵马,增强兵力?”有人提醒道:“驻马坡现在处于三面被围之势,如果.......龙锐军敢动手,武骑尉手下的兵力恐怕难以阻挡。驻马坡的营寨十分简陋,防御不足,如果龙锐军以重兵发起强攻,只怕撑不到我们增援抵达。”
其实在场诸将都清楚,韩颍之前并没有领军作战的经验,而姜啸春却是身经百战的骁勇战将,如果驻马坡遭受攻击,以韩颍的能耐,给他三千兵马都未必守得住。
但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只能以驻马坡防御不足为理由,建议增兵。
宋世信却并没有立刻说话,低头沉吟,好一阵子过后,猛地抬头,向东南方向望过去,握拳道:“崔薄,你带五百骑兵,立刻出发,进驻长武县城,就算天塌下来,你们也要守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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