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媚儿如五雷轰顶,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一只手抬起,脚下踉跄,便要摔倒。
叶朝轩就在边上,本要抬手去扶,但抬起一半,意识到什么,不敢伸手。
好在麝月抢上两步,在长孙媚儿倒下之前,一把扶住。
“不会的!”媚儿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雪,颤声道:“肯定错了,绝绝对不会!”
麝月心中之震惊,绝不在长孙媚儿之下。
但她知道此时决不可慌乱,沉声道:“柴宣,你好大胆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殿下,属下不敢胡言。”柴宣额头贴着地面,“将军真的遇刺了。”
麝月竭力稳住心绪,道:“长孙将军日夜处理军务,身边都是军士,他自身武功了得,怎会遇害?他现在在哪里?”
“晚上将军巡视城防,得到殿下的传召,立刻!”柴宣抬起头,声音哽咽,还没说完,麝月已经止住道:“等一下,你说什么?本宫传召?”
柴宣见麝月一脸错愕,隐隐觉得不对劲,道:“是。殿下派人过去,向将军说东北有紧急军情,要将军连夜赶来商议!”
麝月赫然抬头看向叶朝轩,叶朝轩也是显出惊讶之色,见麝月看过来,他又如何不明白,立刻道:“殿下,东北军情,臣下也是在前来拜见公主前一个时辰才拿到,没来得及向长孙将军通报。臣下保证,
见到公主前,臣下不曾向任何一人透露军情。”
麝月蹙起柳眉,心中震惊不已。
其实东北军情肯定已经有不少人知晓,这道军情对徐州来说虽然是极为紧急的战报,却算不上是机密。
她吃惊的是,竟然有人利用这道军情作为籍口,假冒自己传召长孙元鑫。
“你继续说。”麝月感觉到长孙媚儿全身颤抖,一只手扶着她肩头,另一只手则是握住媚儿的小手,盯着柴宣道:“你们在何处遇见刺客?”
“柳河街。”柴宣道:“将军受传召,没有耽搁,立刻领着属下和六名侍卫骑马来见公主。我们快马加鞭,到了柳河街,走到一半,便即遭到袭击。他们埋伏在街道,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叶朝轩道:“长孙将军是在南城那边过来?”
“是!”
“从南城过来,柳河街是必经之道。”叶朝轩神情凝重:“柳河街是临河街坊,城中颁布了宵禁令,每日戌时开始街道上就不许闲人游荡。”
“刺客有多少人?”麝月问道。
柴宣道:“三人!”
麝月一怔,蹙眉道:“只有三人?”
“他们人虽不多,但武功都是极其了得。”柴宣道:“其中一人一箭射穿了将军坐骑的脖子,另外两人也都突然冒出来。当时街上无人,我们想要护卫将军突围,但那几人出手凶残无比,我们我们不是他们的敌手,片刻间就死伤惨重。属下
属下被一名刺客打中胸口,肋骨肋骨好像折断了!”他说到这里,猛然间“哇”的一声,竟是喷出一口鲜血。
麝月等人都是大惊失色。
便在此时,却见一道人影从楼梯下抢上来,一把扯开柴宣胸前的衣甲,手指如电,点住柴宣几处穴道,尔后迅速从怀中取了一只瓷瓶子,拿了一颗药丸放入柴宣口中。
麝月见的来人正是天师弟子陈逊,知晓陈逊是在为柴宣疗伤。
她先前看到柴宣脸色很不好看,却没有想到柴宣已经是深受重伤。
“轻吸气,重吐气!”陈逊等柴宣吞下药丸,才道:“先不要动。”
叶朝轩却已经向麝月道:“殿下,您先回屋。”
柴宣喷血,地面上都是血液,叶朝轩自然是担心公主受惊。
麝月向陈逊问道:“他伤势如何?”
“肋骨断裂一根,内脏受损,不过幸好断骨没有伤及致命要害,否则他撑不到现在。”陈逊道门弟子,天大的事情也会显得十分淡定,起身道:“如果现在及时救治,应该还能活命。”
“那赶紧给他疗伤。”麝月虽然很想知道事发当时究竟发生些什么,但人命要紧,只能先吩咐陈逊救治柴宣。
柴宣忙道:“殿下,属下还没有!”
“先疗伤。”麝月很坚定道。
陈逊道:“公主,我们现在立刻救治,如果有什么要问,等天亮之后,我们给他再服用一些药物,应该
可以说上小片刻的话。”当下叫来灵台郎,小心翼翼将柴宣抬了下去。
“殿下,臣下立刻带人赶去柳河街,看看刺杀现场到底是什么状况。”叶朝轩神色凝重,“城中宵禁,虽然发生行刺事件,但目下知道的人肯定不多。臣下赶在天亮之前必须处理好现场。长孙将军如果真的已经遇害,此事非比寻常,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更不能传到军中。”
麝月知道事态已经是极其严重。
叶朝轩开城归附之后,大军入城,驻守城中,作为麝月最信任的部将,长孙元鑫掌理徐州军务,叶朝轩也是极其慷慨地将数千徐州军的兵权交给长孙元鑫,由长孙元鑫统一指挥调度。
城中有近三万兵马,除了长孙元鑫从江南带来的江南军,另有兖州军、豫州军和徐州军三部兵马。
这几路兵马多的是骄兵悍将,长孙元鑫在军中资历不浅,又是麝月的心腹,这才勉强镇住各部兵马。
麝月知道,一旦长孙元鑫的死讯传开,各部兵马的骄兵悍将那可是谁也不服谁,搞不好就会生出内讧,军心士气必然受到重创。
所以在想出妥善的处理方法之前,长孙元鑫的死讯那是万万不能对外宣扬。
“叶大人老成持重。”麝月虽然心中震惊悲痛,但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镇定,“消息不要走漏,你带人连夜查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扭头看了身边的长孙媚儿一眼,见媚
儿神情呆滞,脸色惨白,不好再提及长孙元鑫,只是向叶朝轩道:“查明之后,立刻来报你自己也要小心,多带人手。”
她在徐州坐镇,麾下军务依靠长孙元鑫,政务则是叶朝轩打理,一文一武两根支柱,如今长孙元鑫被害,一根柱子倒塌,这叶朝轩自然不能再有意外。
叶朝轩拱手之后,匆匆离去。
麝月这才扶着长孙媚儿回屋,小心翼翼扶她坐下,站在边上,握着媚儿的手,柔声道:“先不要急,等查明之后再说,也许长孙将军幸免于难。”
“公主,兄兄长真的能死里逃生?”媚儿抬起头,已经是眼泪婆娑,悲伤不已,却也是握住麝月的手。
麝月心中悲伤,却也知道媚儿此刻最需要宽慰,只能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柴宣也没能说清楚。他们与刺客交手,若是刺客了得,柴宣又是怎么杀出来?他虽然重伤,但毕竟还活着,长孙将军说不定也已经杀出来,只是受伤,一时无法过来。”
她这样说,连自己都不相信。
柴宣能活着前来禀报,肯定是有原因,但他既然亲口说长孙元鑫已死,那么长孙元鑫死里逃生的可能性也就微乎其微。
长孙媚儿也就这么一个亲人,今夜却突闻噩耗,自是悲痛欲绝,但麝月在边上,她也只能强忍悲痛,不能完全表现出情绪。
见得媚儿一张俏脸既是憔悴又是悲伤,麝月心中
也是难受,道:“天还没有亮,你先眯一会儿,天亮之后,叶朝轩应该就有消息送过来。”
媚儿就住在高塔四楼,她此时也只想自己单独待一会儿,轻嗯一声,控制情绪道:“公主也歇息片刻,媚儿先退下!”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已经是毫无气力,因为悲伤过度,全身的力气在方才就似乎已经被抽干。
麝月见状,出去叫了两名侍女过来,搀扶着媚儿下去歇息。
她不敢让媚儿继续留在顶楼,因为看到媚儿那伤心欲绝的面容,她自己也是心中不忍。
待得媚儿离开之后,麝月才走到窗边。
早已经是后半夜,万籁俱静。
她抬头望向夜空,漆黑的夜空就宛若洪荒古神的大口,将日月星辰全都吞噬入口中。
一阵风吹过来,虽然已是二月,但麝月却感觉全身上下刺骨寒冷,不禁双臂环抱。
她当然知道长孙元鑫如果真的遇害,对自己将意味着什么。
当初她毅然来到徐州,最大的底气,便是因为知晓攻打徐州的兵马是由长孙元鑫统率。
她与媚儿一同来到徐州,当时便知道只要能见到长孙元鑫,长孙元鑫必然会毫不犹豫效忠于自己。
长孙元鑫忠心耿耿,而且有统兵之才,这也是麝月坐镇徐州的最大底气。
当前局势下,自己也只有依靠长孙元鑫掌控徐州的各部兵马,有长孙元鑫在,兵权就在自己手中,那数万兵马就是自己手中的利器。
可是
长孙元鑫竟然遇刺。
麝月不知道城中的兵马如果知道这个消息,将会是怎样一番局面。
澹台悬夜人在豫州,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杀向徐州,自己本是想依靠长孙元鑫领兵与澹台悬夜对决,可是大战在即,领兵大将竟然被刺杀,这样的情况,对徐州即使算不上是毁灭性的打击,却也是极其沉重的损失。
她心乱如麻,一时间实在不知该如何应付当下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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