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站在马车上,远远看着秦逍。她神色平静,但眼眸之中却满是柔情。
终究还是他。哪怕是在最不可能的时刻,他还是出现在自己身边。而秦逍也是远远看着麝月,神色柔和,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目光移动,落在麝月身边那丫鬟身上,秦逍自然一眼便认出那正是长孙舍官,也是含笑点头。
麝月和长孙媚儿能够从牢笼脱身,媚儿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秦逍安排,看着秦逍的目光也是带着感激之色,见秦逍点头,也是点头回应。
麝月目光移动,落在了李承庆的身上。庆王看起来似乎还很镇定,但他身边的叶朝轩却已经是脸色惊乱。
从一开始,无论是叶朝轩还是李承庆,都知道麝月在这场角逐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可到头来,依然是被秦逍抓住了破绽,让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
“李承庆,你杀害长孙元鑫,软禁本宫,当真是为了复兴李唐?”麝月没有废话,直接斥道:“你的野心,是想利用天下忠义之士,助你夺取皇位!”麝月这话一说,四下里又是一阵哗然。
虽然李承庆也是李唐皇族,但他今日极其突兀的出现,许多官员和军士心中诧异,对李承庆虽有敬畏之心,但一时之间还真是难以生出拥戴之情。
反倒是麝月,已经来到徐州数月,比起李承庆,更得众人拥护。特别是江南军,那更是从骨子里奉麝月为主。
这时候麝月两句话一说,江南军士们立时都将目光盯向李承庆。长孙元鑫在江南军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且不说他亲自统领多年的杭州营,即使是扬州营和苏州营军士,对他越是敬畏有加。
而且比起李承庆的言辞,至少江南军对麝月的言辞更为信任。李承庆自然看到江南兵眼中显出的杀意,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看着麝月道:“麝月,你可忘记你的母亲是谁?夏侯篡国,你身上流淌着夏侯氏的血脉,终归是母女连心,竟然在此污蔑本王。本王知道,你与秦逍串通一气,想要败坏本王名声,本王岂会让你得逞?”叶朝轩自然也明白,麝月出现,情势已经不在庆王的完全掌控之中,立刻跟腔道:“我们已经得知,妖后担心天下忠义之士起事,所以才故意派遣麝月前来徐州,假模假样要举兵讨伐夏侯,实际却是让各路豪杰挺身而出。如此一来,天下义士聚集在徐州,妖后便妄想着一网打尽。大家都知道,京都兵马早就集结在豫州,却迟迟没有动作?你们可知道是何缘故?就是想等待更多义士前来徐州。”抬手指着麝月道:“这位公主殿下存心不轨,所以王爷才会将她软禁,就是担心此人与京都兵马里应外合。”李承庆却已经沉声道:“胡海彪,本王令你立刻将麝月拿下!”胡海彪跪在地上,听得李承庆吩咐,扭头瞧过去,却没有动弹。
“怎么?胡统领是想追随叛党?”叶朝轩见胡海彪不动弹,冷笑道:“你可莫要后悔。”他语气充满威胁之意,其他人不知内情,但胡海彪自然知道叶朝轩的意思,那分明是要以家眷威胁自己。
秦逍却忽然笑道:“王爷自以为徐州当铺是在你的掌握之中,却不知你是否知道诸位将领的家眷在何处?”李承庆瞥了秦逍一眼,只听秦逍淡淡道:“你确实在当铺安排了暗枭监视范忠,似乎是将范忠掌握在手中。可是这些年,真正掌理当铺的终究还是范忠。当铺那些人虽然知道大先生的存在,可没有几个见过你的真面目,他们跟随范忠多年,效忠的却还是范忠。你可以监视范忠一人,却无法监视当铺所有的人。”目光逼视着李承庆,冷笑道:“你想从范忠口中逼问沈无愁的下落,你更想知道他究竟将那些家眷转移到何处,只是范忠却没有告诉你一个字,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李承庆眼角微跳,淡淡道:“所以今日你前来,却是早就留有后手。”
“我又如何敢轻视大先生?”秦逍道:“只不过你以家眷威胁大家,手段实在是有些卑劣,若是李唐列祖列宗知晓,恐怕都会以你为耻。”便在此刻,却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来:“爹爹,爹爹!”分明是个孩童的声音。
周围诸人都感惊讶,本以为麝月和那丫鬟出来之后,车厢内不会再有别人,谁也没有想到车厢内还有一名孩童。
却见那戴着斗笠的车夫已经伸手进去,从里面牵出一名八九岁大的男童,尔后那车夫领着孩童下了马车,一只手牵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孩童直接带着向胡海彪走过去。
胡海彪看到那孩童,神色惊喜交加,立刻起身,加快步子冲上前,而车夫已经放开手,那孩童跑向胡海彪,欢喜叫道:“爹爹,爹爹!”胡海彪一把将孩童抱住,眼圈瞬间泛红。
众人此时才明白,这孩童竟然是胡海彪的儿子。
“胡统领,你尽管放心。”那车夫道:“你家中老小十三口人,都已经安置在妥善地方,绝不会有危险。令郎急着要见你,所以带他前来。”胡海彪抬起头,他蹲在地上,这时候确实看清楚,那车夫竟然生着一张极其美貌的面孔,又听声音悦耳,分明是个女人,有些诧异。
车夫自然是小师姑。秦逍自知小师姑江湖经验十足,更是独当一面的厉害角色,所以兵分两路,自己吸引李承庆的注意力,而小师姑却趁机行动,先是精心布局,将刺史夫人及其身边的丫鬟挟持在手,然后以刺史夫人为人质,前去麝月的居所。
麝月和媚儿换上衣衫,戴上斗笠,金蝉脱壳,俱都是小师姑一手计划。
“其他将领的家眷也都安全。”小师姑声音娇脆,她故意运气说话,语气虽然平静,但声音却是传开,周围许多人都听得清楚:“李承庆派人囚禁了你们的家眷,想以你们的家眷作为要挟,逼迫你们为他所用。秦将军得知了真相,将你们的家人从他手中救出,都已经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祭祀过后,你们便可以前往与家人团聚。”小师姑是极为精明之辈,她故意将李承庆挟持家眷两句话咬的极重,那是有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胡海彪眼中划过厉色,向小师姑道:“劳烦姑娘帮忙照顾小犬。”转过身,拔刀出鞘,刀锋指向李承庆,厉声道:“李承庆,想不到你是如此卑劣之徒,竟然以我等家小为人质。兖州营忠于李唐,愿意为复兴李唐赴汤蹈火,可你李承庆却代表不了李唐,我等誓死效忠公主殿下!”
“誓死效忠公主殿下!”兖州营立时有两名将领拔刀出鞘,高声叫喊,三百兖州兵也都是举臂高呼,齐呼效忠公主殿下。
叶朝轩本以为庆王爷部署周密,今日是瓮中捉鳖,谁成想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秦逍那边竟然更为高明,不但救出麝月,甚至诸将的家眷也都在秦逍手中,如此一来,形势急转直下,对李承庆已经是大大不利。
李承庆却还是云淡风轻,盯着胡海彪,冷冷道:“你要追随叛党谋反,本王可容不得你。”身形一展,整个人竟然如同雄鹰一般,从祭台上飘然而起,竟是直扑向祭台下的胡海彪。
胡海彪亲眼见过李承庆击杀汪焯,晓得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握紧手中刀,后退两步,但李承庆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灰影已经近在眼前。
李承庆右手呈掌,直向胡海彪胸口拍过来,胡海彪虽知李承庆武功了得,但对方的速度如此之快,还是出乎意料,眼眸中显出骇然之色,已经赶到一股浑厚的劲风扑面而至,心知难逃,便要挥刀奋力砍去。
也就在这瞬间,却听得耳边一声嗡响,似乎有一件东西擦着耳边划过,却是一枚暗器直向李承庆面门打过去。
而胡海彪感觉自己的肩头一紧,一只手已经搭在他肩头,向后一扯,胡海彪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向后飞去,但却稳稳当当落地,瞬间便拉开了与李承庆的距离。
周围众人看得清楚,将胡海彪拉开之人正是那车夫,心下都惊骇,暗想这车夫的身手还真是了得,公主殿下身边却是藏龙卧虎。
小师姑见得李承庆出狠手,自然是不会眼见胡海彪死在庆王手底下,将胡海彪救下之后,又是两枚暗器发出,直袭庆王,而庆王虽然年纪不小,但身法却还是灵活,闪动身形,躲了开去。
秦逍见李承庆突然出手,唯恐小师姑不敌,正要跃下祭台,可是脚下只移动一步,就听得耳边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小家伙可别动,老人家出手没轻没重,要是不小心打死了你,那也太可惜了。你不懂,老家伙也不动,咱们就这样看好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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