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飞荧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秦王陛下杀死,但后一刻,巨大的荒谬与喜悦升腾于心间。
这种由大悲到大喜的心情转变和难以置信的程度已经完全到了令人难以掩饰心情的地步。
飞荧脸上不自觉就绽放笑容:“你说的是真的?”
“陛下所言,不会有假。”来人笑眯眯看着飞荧,犹如看待一处未被人发掘的宝藏。
“只是飞荧大兄。”来人对着飞荧行了一礼:“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陛下如今手中兵力,其实是完全足够打入咸阳城,将逆贼绳之以法。”
“但是因为新法还没有彻底完善,所以还一直拖着。”
“新法?”飞荧错愕:“陛下只是在等待新法?”
“必然不止。”来人摇摇头:“但我所能知道的,就只有等待新法一件事而已。”
“原来如此。”飞荧点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说法:“那么我们何事出发?陛下又会给予我什么帮助?”
“陛下给了你二十人,和一道喻令。”
来人解下腰间的长剑,递交飞荧:“这是陛下的随身佩剑。”
飞荧大喜。
接过之后,发现就只是一柄比市面上稍微长一些的寻常铁剑而已。
从剑鞘,到剑身,没有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是……陛下的剑?”飞荧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当然是陛下的剑。”来人理解飞荧的不敢相信。
一位权势至高无上的王者,用的是平常的铁剑,甚至不是质量更好一些的钢剑,这事本身就是很不可信的。
但这是现实。
当名为“现实”的家伙站在面前用陈述语气对你描述一件事情的时候,无论这件事情多么荒谬和不合逻辑,不合常理,你都得认!
“以陛下的尊崇,天底下没有什么金玉财货能够配得上他,所以对于陛下而言,一柄黄金的剑、或者一柄美玉的剑,又或者一柄寻常的铁剑,都没有任何区别。”
飞荧勉强点头:“那好吧……”
“对了,飞荧大兄,你得记得我的名。”
“陛下只派我跟随你,却没有告我说何事能够离开你而回去交卸差事,这也就是说——以后,我们可能需要相处很久了。”
飞荧一怔:“这样么?”
“我叫做魏缭,字子盈。”
“魏缭?”飞荧点头,算是记下了这个名字。
魏缭笑嘻嘻说道:“大兄吃完饭了么?吃完了的话,我们就上路吧。”
“你这人……”飞荧嘬牙:“说话怎么有股子怪味。”
“怪?”魏缭假笑:“是语调怪吗?我是魏国人,秦语不太好的。”
“你是魏国人?”飞荧疑惑:“那你之前为何……”
“主动请缨罢了,很早之前,魏王以二十斤黄金的价格买了我来秦国。”
“不过我可不会修渠,只是对秦国训练的兵士感兴趣,于是就向秦王陛下投诚,想要进入军中。”
“最近秦王陛下开始为我等修建陵墓,我觉得时候到了,应该立些功劳,好让自己以后在墓里面能够占得到一个好位置,这才请缨。”
飞荧嘴角抽搐。
好家伙……
总感觉自己可能镇不住这个叫做魏缭的家伙。
……
王绾与鞠子洲对饮。
王绾饮酒,鞠子洲饮水。
被人幽囚,鞠子洲并不如何慌张。
他静静的听着王绾发牢骚,抱怨如今咸阳的局势没有秦王政还在时候好,可惜天妒英杰,秦王政竟然如此壮年便大去。
大家都是老于心计的人物,王绾的用意,鞠子洲明白。
他只是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同时抒发属于自己的牢骚。
“之前还想着修改秦法,如今新法将成,人却没了,早知何必如此操劳呢?新法也不知还能否派的上用场,只是可惜了我一番苦工了!”
王绾心下一动:“鞠先生拟定了所有的新法了么?”
“还没有,我这里有些还未收尾,韩非那里,也有些还没算完具体数据。”
“是什么数据?”
“定价。”
王绾点点头,若有所思:“如此么。”
“秦王政老早之前建制农会时刻,我们便着手收集各地区粮食的产量、人口的数量、新生儿的成活率、养活足够人口需要的粮食、物资、以及满足人们生活所需的各项物资的量。”
“如今,丰年里,极端高产的某些地块,一亩地有近三石的高产量,低一些,也比过去高一些,有一石七斗之多。”
“但与韩国近处,大河时常泛滥,加上近年雨水问题,很有一些地块没法儿获得正常的收成。”
“因此各地的粮价有了些波动,单靠他们本地区的粮食产出,是养不活当地的人口的,粮食价格因为这些差距而起了变化。”
“旧法里面规定一石粟三十钱的成法被破坏,丰年时刻,小麦的价格只十二工分一石,而某些地区在某些时候,小麦已经涨价到了四十三公分一石。”
“竟能有如此差距?”王绾惊讶。
“人太贵了。”鞠子洲笑着:“有些地方是产糖的,种粟、麦,一亩地一年到头,好些也就三四十工分,一夫最多可以耕种九十三亩地,这才能获利多少?减去一家老小吃用,扣除掉税钱,落不下多少东西;但种些别的呢?”
“一斤饴糖咸阳只十工分,有些偏远的穷地方二三十公分。”
“种麦子的地,建个房子,制作饴糖,一夫操劳,一年可得种地十年之利,他们做不做呢?”
“一个人这么做了,这样完全没有门槛的事情,难道就不会有别人效仿?”
向往富裕美好的生活,是非常正常的人所会有的非常正常的愿景。
任何觉得这愿景不正常或者不应当的人都是不正常的人。
“所以结果是,他们所在的地方,粮食的价格会很高?”
“是的,应该高。”鞠子洲点头:“因此我们所需要做的事情是,控制两者的价格。”
“不能让做糖的人比种地的人富裕太多,但也绝对不能让他们的日子没有盼头。”
“这中间的权衡,就需要找到一个比较好的价格和税收数目来权衡。”
不能按着头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而是要让他们自己去算这个账。
王绾点点头:“过去到是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这是小事。”鞠子洲皮笑肉不笑:“王兄要看一看我目前所写成了的东西吗?”
“是要看一看的。”王绾点头。
鞠子洲将几卷帛书与竹简交递过去。
而后,这些帛书与竹简,在深夜时候,出现在玉县之中,嬴政的桌案之上。
也正是此时,飞荧带着魏缭、龙等人,回到了咸阳。
回到了,咸阳农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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