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烧的很快,伴随着“呜呜”的声音,热水开始翻滚起来。
王发发提起茶壶走出厨房。
便看到红衫小女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陈牧在旁边不停拍打着对方的脸颊,喊叫着对方名字。
王发发有些发愣,疑惑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
陈牧刚抬头说话,忽然目光死死盯住王发发的身后,瞬息间一股寒意袭上脊背。
意识对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王发发困惑扭头。
然后——
他仿佛被一桶冰冷刺骨的水浇下,整个人如雕塑一般定在原地。
厨房的地上,一个女人正在以诡异的姿态爬着,她只有半个身子,甚至可以说是少半个身子。
脑袋、肩膀、半片胸膛,而以下却是森森白骨。
身上大片区域的血肉仿佛被剔除掉了,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一点一点的爬向王发发。
“银莲!”
陈牧认出了这个女人,心口巨震。
之前一直让六扇门和玄天部的人在暗中寻找,可惜这女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动静。
然而却没想到,对方竟出现在了这里。
甚至变成这番模样。
“咔!咔!”
刺耳骨骼摩擦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回过神的王发发吓得连退数步,抽出了手中的刀,兢兢颤颤的望着半截身子的女人。
随后,他又快步来到陈牧面前,虽然害怕,但还是充当护卫角色。
“这好像是死尸?”
陈牧拿出鲨齿大刀,紧紧盯着银莲。
从对方的瞳仁里看不出任何生机,死气环绕,分明就是一个被操控的半残死尸。
“银莲,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陈牧尝试叫了一声。
后者却只是本能的往前爬着。
唰!
就在这时,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忽然跳了起来,扑向了陈牧,甩出一截长长的舌头。
那猩红的长舌裂开无数锋利的小牙齿,森然恐怖。
“大人小心!”
王发发下意识挥刀劈去,却被小女孩掀飞出去。
正盯着银莲的陈牧架起手中鲨齿大刀,斜斜劈去,那长舌卷在了刀刃上,竟没有被割伤。
嘭!
陈牧手臂力量一震,伴随着惨叫声,小女孩倒飞出去,四肢如壁虎般紧紧黏在墙壁上。
长而猩红的舌头依旧散发着血腥味,舌尖裂开的密集小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这个时候陈牧是不可能有什么大胆想法的。
在他的视线中,小女孩的身体开始变形。
原本澄澈的大眼睛黄澄澄的一片,四肢开始变化为爪子,前爪有四只脚趾,后面延伸出一条不停甩动的尾巴。
蜥蜴妖!
陈牧眯起眼睛,心中暗骂吐槽。
什么世道啊,怎么走到哪儿都有妖怪,是老子运气太背还是这些家伙故意找事。
“王发发!”
陈牧喊了一声,却发现那家伙刚才被甩出去后头部撞击在墙壁上,昏迷了过去。
他一边挪移身位置,防止妖物袭击王发发,一边开口问道:“小丫头,你那位大肚娘亲该不会也是妖吧,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故意接近我。”
厨房门口死尸银莲依旧朝他慢慢爬着,场景颇为渗人。
唰!
化为蜥蜴的小女孩嘶吼一声,再次冲向陈牧。
伸出的猩红长舌宛若齿锯。
然而这次还没等它到身前,陈牧另一只手臂忽然冒出一条条黑色线状液体,瞬间将蜥蜴妖包裹住。
蜥蜴妖拼命嘶吼着想要挣扎,却无济于事。
双目中冰寒的目光透着恐怖与渗人,这模样与之前小女孩的形象,完全勾不到一起。
“告诉我,你娘亲究竟去哪儿了?”
陈牧将刀尖抵在蜥蜴妖的脑袋上,目光冰冷。
说时候,这一家子是妖,是他之前未想到的,尤其对方还专门跑到六扇门去找人,胆子也太肥了。
下意识的,陈牧开始思考这一家人的动机与目的。
为什么会潜伏在京城?
是前些天从观山院中跑出来的妖物?
蜥蜴妖发出尖锐的嘶吼声,周身冒出一团团碧绿色的烟雾,陈牧一手捂住口鼻,手中巨刃直接刺了进去。
绿色的血液飞溅而出,落在桌椅上冒起青烟,分明有腐蚀作用。
篷——
下一刻,蜥蜴妖身体膨胀如球体,直接爆裂而开,陈牧忙抽出几道符篆化为一片灵盾,挡住了飞溅的血液。
待血液消失后,便看到蜥蜴妖碎裂的尸体撒在地上。
“竟然自爆了。”
陈牧皱起眉头,那些黏状的黑色液体蠕动着返回手臂,消失于皮肤之下,归于平静。
相比于之前,现在他控制这些黑液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咔……咔……”
怪异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陈牧扭头看着爬到面前的银莲死尸,挥刀斩掉了对方的头颅。
随着头颅被斩下,银莲停止了爬动,半截身的骨头散落一架。
红颜枯骨。
想到当初他还与这女人暧昧了不少,没想到转眼就成一具死尸白骨,让人唏嘘不已。
可惜啊,当初就应该多揩点油的。
……
半小时后。
六扇门和镇魔司玄天部的人在得到陈牧的通知后,全都聚集在了这座破旧宅院里。
云芷月低头望着银莲的白骨死尸,淡淡道:“应该是中了僵尸之术,死后被泡在魂水之中,一旦惊动它,便会无意识的爬出来进行攻击,战斗力很低。”
她看着拧紧眉头的陈牧,撅起小嘴:“你怎么每次都能遇到危险。”
“所以我需要你贴身保护呀。”
陈牧笑道。
云芷月翻了个俏白眼,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小声说道:“你身上的怪物那般厉害,还需要我来保护?”
闻着女人沁人的体香,陈牧唉声叹气:“用的次数多了可能会反噬啊,这两天我一直躺在床上,估计就是怪物惹的祸。所以,你若能在我身边保护,再好不过了。”
云芷月没有吭声,扭头去看蜥蜴尸体。
她何尝不知道这家伙是怕她去抓叛徒,又跟上次一样陷入困境,所以才想着留在身边。
可她身为大司命,抓叛徒是她的责任。
陈牧手指轻抚着银莲的头颅,她的身子虽然残缺,但头颅却完好无所,摸起来很冰凉,就像——
等等!
陈牧双目陡然一凝,仔细体会着银莲头颅上的冰凉触感。
这种触感跟之前秀儿的尸骨一模一样!
当时在许少爷院内挖出的秀儿尸体,其他部位已经腐烂,但头颅却保持的完好无损。
同样摸起来也是这种很冰凉的感觉。
难道秀儿是被这家大肚妇人和蜥蜴小女孩给杀的?
陈牧看向云芷月白皙的侧脸,问道:“前几天在许少爷的院子里,挖出的秀儿尸体头颅,与银莲的头颅基本都保持完好,摸起来也是很冰的感觉,为什么?”
云芷月一怔,回头仔细查看头颅。
观察了片刻后,她忽然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束成一个复杂的图案,然后放在头颅鼻孔下。
随着双指不断的搓动,一只浑身通白的蚕虫竟从鼻孔慢慢爬了出来。
爬出后这蚕虫瞬间融化成水。
“是冰蚕虫!”
云芷月面色微变。
陈牧问道:“冰蚕虫是什么?”
云芷月轻声道:“是一种可以冷冻尸体的蚕虫,一旦这种蚕虫放置于身体内,死后可以保持尸体短时间内不坏,血肉依旧新鲜如活人。
若超过期限,尸体其他部位就会慢慢腐败,但头颅需要更长时间才会腐烂,至少半个多月。
虽然秀儿的尸体我还没检查,但症状一致,说明她身上应该也有冰蚕虫。”
陈牧目光蕴含着智慧光芒:“所以你的意思是,人在活的时候放入冰蚕虫才有用,对吗?”
云芷月轻点螓首:“没错,人死后冰蚕虫是不会去的,唯有活着的时候它才会进入,这样人死后它才能发挥保存尸体的能力。”
“这种冰蚕虫很常见吗?”
“并不常见,一般是……狐妖身上才有。”
狐妖?
陈牧瞳孔收缩,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如此说来,银莲和秀儿体内的冰蚕虫是来自狐妖,……难道那个大肚妇人就是狐妖?
银莲是死在这座房子的。
而秀儿是死在许少爷院内的。
为何两人会死在不同的地方,如果大肚妇人是狐妖,那么她去许少爷的院子做什么?
而且她又为何要杀银莲呢?
毕竟银莲之前一直在帮她猎捕男人,难道是卸磨杀驴,不需要银莲了?
陈牧思索了半天,缓缓摇头。
不太对。
逻辑上根本说不通,秀儿和银莲应该是死于不同的凶手。
陈牧摊开手心,望着之前在地板缝隙内捡到的耳环,放在银莲头颅前,淡淡道:“这应该是银莲身上掉落的,不过……只有一只,所以不是她的。”
一个有着极致对称强迫症的女人,是不可能只戴一个耳环的。
“狐妖的?”云芷月猜测。
陈牧闭上眼睛,将之前所有的记忆碎片全部在大脑中以电影胶卷的形式快速反映了一遍。
直到一幕记忆蓦然闯入他的大脑。
陈牧莫地睁开眼睛,眸里透出了深深的精芒,吸了口气:“事情玩大了,我好像有点线索了。”
“什么线索?”
云芷月好奇看着眼前俊朗的男人。
这家伙是越看越帅,难怪青萝那丫头好几次都犯花痴,把自己给看痴了。
陈牧打了个响指:“先去法越寺,想办法帮阿伟把毒解了再说。”
“我也要去?”
云芷月弯细的螺黛柳眉一挑,有些为难。
陈牧摇了摇头:“不用,你忙你的去吧,我不会有危险的。如果有危险我就把怪物召唤出来,最多也就失控,真的变成一头怪物,被镇魔司把我杀了呗。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说完,陈牧便大步离开了宅院。
混蛋,威胁我!
望着男人的背影,云芷月贝齿轻咬樱唇,狠狠跺了跺玉靴,快步跟了上去。
而在两人离开后,远处小巷转角一个大肚妇人,望着被镇魔司和六扇门封锁的宅院,双目通红。
她取出腹下塞着的衣服,愤然扔在地上:“蠢货!”
——
半个时辰后,陈牧与云芷月来到了法越寺。
身为京都名寺,法越寺已有三百多年,位于外城大园北区之内,牛镰山上。
寺院常年香火盛旺,香客络绎不绝。
来到寺院前,陈牧便看到古老的寺庙笼罩在一片薄雾下,像浮云上面的剪影,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陈牧也不啰嗦,拿出六扇门总捕的身份令牌,直接进入后山南院。
接待他们的是法越寺的一位内门弟子,法号叫冬呱。
名字虽然奇怪,但长得却颇为眉清目秀。
清秀的面容上,有着一双明净如星辰般的眼睛,在与陈牧二人对话时显得腼腆而拘谨。
尤其是面对云芷月,更是表现出了一种内向小男孩的窘感。
“陈大人,这里便是后山南院了。”
身穿僧衣的冬呱大师指着旁边一处院子,腼腆说道。“这里是诵经殿外门弟子居住的地方。”
“有劳小师父了。”
陈牧客气一笑,拿出张阿伟画的地图进行对照。
很快她便找到了那个灌木丛。
灌木丛正好处在南院外墙与菜园连接的一片区域内,内外都空旷,走过去后什么都没有。
陈牧观察着地形,分析着张阿伟当时的情况。
一只鹅在眼前灌木丛消失,然后突然出现在山脚下,要么就是他们注意力不集中眼花了,要么就是……
陈牧目光闪动,取下鲨齿大刀在灌木丛内胡乱戳着。
可惜,什么都没发现。
“大人是在找什么吗?”冬呱疑惑不解。
陈牧淡淡一笑,示意云芷月帮忙一起找,说道:“就是随便找点东西。唉对了,小师傅哪里人啊,口音似乎是外地的。”
“小僧是北荒元洲芫齐县人。”
僧人双手合十,回答道。
陈牧点头笑道:“原来是北荒那边的,怪不得,看小师傅天生气质就能想象到未来必然是一位得道高僧。”
冬呱忙谦虚道:“大人缪赞了,小僧只是佛性平庸的普通弟子罢了。”
随即,他好奇看着陈牧:“不知大人是哪里人。”
“云州青玉县。”
陈牧笑道。
“青玉县……”冬呱僧人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后,轻声说道。“小僧倒是想起来,前几个月曾有一位僧人,好像也是青玉县人,来我寺借阅经文。”
陈牧神情一动,淡淡道:“叫恒心吧。”
当初恒心在犯下凶手案后,就去京城一家名寺借阅经文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据。
没想到竟是这家寺院,倒也凑巧。
冬呱僧人眼眸一亮,点头道:“对,就是恒心师兄,大人也认识吗?听师父曾经称赞过他,说他极有可能会成为未来佛子候选人,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死了。”
陈牧观察着周围环境,轻描淡写的说道。
冬呱愣住了。
他狐疑的盯着陈牧,问道:“大人说他死了?”
陈牧点头:“犯了一场凶手案,而且还破了色戒,最后业火自焚了,这案子还是我破的。”
冬呱怔怔站在原地,神情木讷。
过了许久,他双手合十,脸上布满了黯然遗憾姿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检查完周边状况的云芷月走了回来,轻轻摇头:“没发现。”
“不,有发现。”
在女人诧异的目光中,陈牧朝前穿过一道圆形拱门,望着不远处的一颗苍老的许愿树,淡淡道:“走,碰碰运气。”
碰运气?
云芷月蹙起秀眉,这家伙又开始故弄玄虚了。
来到许愿树前,陈牧抬头望去。
眼前这颗古树至少有上千年的岁数了,枝干虬曲苍劲,黑黑地缠满了岁月的皱纹。
而在万千碧绿的垂条下,挂着一枚枚许愿的牌子。
随着风儿轻轻摇曳。
陈牧在云芷月耳畔低声说了句,后者面色古怪,点了点头走到树下开始寻找许愿牌子。
陈牧则是继续观察着地形。
足足一个多时辰后,云芷月忽然兴奋的指着一个许愿牌:“找到了。”
陈牧也不客气,直接拽了下来。
冬呱见状想要阻止,但看着对方霸道的模样,最终还是苦笑一声,没敢去开口。
“厉害啊厉害,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陈牧收起许愿牌,冲着云芷月露出一抹灿烂笑容。“走了夫人,咱们再去别的地方,如果验证无误,暗地里害许吴青的人也就明朗了。”
夫人……
云芷月愣了一下,妙目偷偷瞥了眼旁边的冬呱,脖颈红晕蔓延至耳根,心跳微微加速。
美眸狠狠瞪了眼陈牧,但唇角却不自觉微微上扬。
……
离开法越寺。
从正门出去,下山没走几步,陈牧便看到了一家勾栏青楼立于酒楼茶馆之中。
陈牧笑道:“红尘外,红尘内,和尚庙下青楼梦,有意思吧。”
望着明明还是大白天,却有几个搔首弄姿,穿着暴露的妖艳女人们吆喝勾搭着男人,云芷月皱起秀眉。
身子悄悄挪移了一下,遮住了陈牧的视线。
她倒是对这些女子并不厌恶,毕竟对方只是为了讨生活而已。
但勾引自家心爱男人就是不行。
陈牧无语道:“一群胭脂俗粉罢了,你还真以为我会看上她们啊,我可是正经人。”
他看向青楼牌匾——
名叫杏花苑。
记得在银莲的资料中,她以前就是这家青楼的头牌之一,可惜因为身体被烫伤,最终选择嫁给洪大郎。
“反正你不能看。”
云芷月语气有些霸道,随即补了一句。“我替你羽妹妹监视你。”
陈牧淡淡一笑:“放心吧,即便她们全部脱光了自愿来找我,我也不可能去看一眼的,我压根就没兴趣。”
看着男人脸上不屑的神情,云芷月放下心来。
走出街道,陈牧说道:“帮我个忙,你先去镇魔司一趟,文明仁会有个案宗文书给你。”
“那你呢。”云芷月问道。
陈牧叹了口气:“那个大肚妇人估计已经跑了,我去冥卫朱雀堂那里问点事情,到时候咱们在六扇门见面。”
“嗯,那你小心点。”
云芷点了点螓首,在前方路口与陈牧分道扬镳。
目送着女人身影远去,陈牧折回街道,很快便来到了杏花苑前。
望着搔首弄姿的几个冶艳女子,陈牧嘴角浮起几分邪魅的笑容,拿出几张银票走了进去。
“几位美女姐姐身材真好……”
陈牧很熟练的上前搂住两个女子的腰肢,将银票塞入了她们的胸口,一边揩着油笑道。“今天一切开销由我陈公子买单!”
那几个女人看到陈牧如此俊俏的郎君,一个个面若桃花,全都贴了上来。
香艳靡靡,好不旖旎。
就在陈牧准备进门时,眼睛余光蓦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冷冷盯着他。
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的表情。
不是云芷月又是谁?
陈牧愣住了。
然后很自然的将手从旁边漂亮女人领口中拿出来,淡淡道:“好巧啊,那我们一起来查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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