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琉璃瓦楼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御花园内,处理完事务的太后,正娉婷袅娜地倚在水亭凋花木栏旁,欣赏着清澈水池内的鱼儿。
一袭艳红色绣绘着栩栩如生凤凰的凤袍,映衬着女人威严与高贵。
即便里外裹的严实,也显露出动人的曲线。
在太后身边,放着一沓装订的本子。
这是陈牧临走前送给她的故事集,闲闷时可以打发时间。
一共十二个故事,目前太后也仅仅看了两个,并非是她不想看,而是生怕看完了更显寂寞。
至少每天有个念想,总比空期待要好。
“早知道就不让这小子去天地会潜伏了。”
太后轻轻叹息一声,抬起纤纤荑手洒下鱼料,望着追逐着食物的鱼儿,后悔的念头浮现出来。
偶尔出去跟那家伙放松一下心情,不香吗?
可惜现在后悔也没用。
陈牧不在的第三天,想他。
走廊一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看到来人后,侍女们全都跪在地上。
正是年轻皇帝季珉。
在之前那次朝堂执政争议后,小皇帝便很少来探望太后了,偶尔也是出于礼数性的问候。
“儿臣见过母后。”
身着一袭金黄衫袍的皇帝俊武不凡,恭敬行礼。
“陛下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看哀家了。”
太后绝美娇艳的脸上多了一丝湛湛笑容,螓首绾着的五凤挂珠钗微微摇晃,目光也是颇为亲和。
哪怕两人再不对付,但表面上还是很和睦的。
皇帝季珉坐在一旁笑道:“儿臣这些日子一向想来看望母后,可公务繁忙耽误了时间,还望母后莫要怪罪儿臣不孝。”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为国事繁忙也是应该的。”
太后气质优雅高贵,声音柔和兼带着一丝威仪,“正巧哀家也打算找陛下商议件事情。”
“哦?是关于儿臣的婚事吗?”季珉却是主动提起。
太后凤目微眯,红唇扬起一抹小弧度:“没错,确实是陛下的婚事,毕竟陛下已是束发,虽说尚且年幼,但也该是成家的时候了。”
“一切谨遵母后安排。”季珉道。
望着小皇帝脸上诚恳平静带有几分稚嫩的面孔,太后心下不由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她也的确把对方当自己孩子看待。
毕竟也是她一手抚育大的。
可在这帝王之家,又有几个能维持绝对的亲情,权力和欲望终究将骨子里的人性与感情磨去。
“陛下自己可有中意的女子?”太后收敛起情绪,笑着问道。
皇帝季珉道:“儿臣一直忙于国事,对儿女私情并未在意过,一切由母后决定,儿臣相信母后的眼光。”
“文水殿大学士的女儿听说才貌双全……”
太后朱唇轻启,似是在喃喃自语,忽然又说道。“罢了,既然陛下如此信任哀家,哀家好好给您物色。”
季珉眼神一动,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母后了。”
母子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片刻,季珉轻声说道:“儿臣今日前来拜见母后,还有一件事。”
太后随手抓起一些鱼料,投放于水池之中,纤柔如雪的皓腕在玉镯子的相映下颇为美丽:“说吧。”
“是关于北域边疆的事情。”
皇帝季珉一边斟酌着言语,一边说道。“上次陆天穹打了败仗,此事在朝中引起了一些争议,都说……是陆老将军故意不去救援,让自己儿子吃了败仗。”
“呵~”
太后蕴着冷漠的凤眸斜睨向皇帝。“意思是陆老将军糊涂了?那此时陛下又如何看待?”
季珉俊朗的脸上露出了愤慨之色:“此事传闻实在过分,明显就是有人要给陆老将军泼脏水,儿臣自然是不信的,所以已经让西厂暗中调查散播谣言之人,一旦抓出,绝不姑息!”
望着愤怒的陛下,太后凤眸漾出一缕奇异之芒。
她随手拿起陈牧的故事集,纤细如葱的玉指轻轻翻着,将昨日看过的故事重新览过几页后,才缓缓问道:
“赫云国那边有什么动静?”
季珉一怔,如实说道:“这次击败陆天穹的是赫云国的三皇子,此次胜仗传到赫云国内,民心振奋,传闻有不少官员希望他坐上太子之位。要知道当年这位三皇子曾拜师于陆将军……”
太后眉眼间浮起沉思。
良久,她忽然笑了起来,顿如满室花开,令人目眩神驰,颇有勾魂夺魄之态:“有点意思。”
皇帝季珉微微皱眉,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没有出声。
太后淡淡道:“有人要老将军下台,有人要老将军死,你是大炎的皇帝,该如何做……心里有数就行。”
“儿臣明白。”
皇帝点了点头。
又闲聊了几句家常后,皇帝季珉便离去了。
太后轻倚在栏杆上,勾勒出动人的身材弧度,美眸怔怔望着池塘里的鱼儿,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女官匆匆前来。
她跪在地上,呈上一则情报:“太后。”
旁边的侍女小心将情报递传给太后,后者打开看了一眼,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无头将军……”
太后喃喃轻语。“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她返回自己的寝室。
从书架一角取出一枚圆形玉佩,在旁边墙壁上拧了几下,一扇暗门悄无声息的打开。
穿过一条约莫三十米左右的昏暗走廊,太后来到了一座房间。
房间墙壁上镶嵌着一颗颗照明珠,敞亮无比。
空中漂浮着一枚枚玉简。
太后美眸扫过一转,纤美的玉手抓住了一枚玉简,很快便听到‘喀嚓’一声响动,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只红箱子。
红箱打开,里面竟是一颗头颅。
女人的头颅。
并没有腐烂,如果忽略它没有身体,就好像正在沉睡似的。
头颅上还戴着鎏金虎盔。
……
皇帝季珉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内。
屏退侍女后,他原本带着笑意的脸顿时变得阴沉无比。
砰!
他一把推翻书架,望着散落的古籍寒声道:“这是故意恶心朕吗?朕就这么让你瞧不上眼!”
龙柱背后走出了一位白袍老者。
是上次陈牧来到大殿时,画了天命图的那位天命谷老者。
皇帝瞥了眼老者,冷冷道:“母后给我安排的是文水殿大学士的女儿,哼,天底下谁不知道那大学士曾以一纸之言将朕骂的狗血淋头,现在让他的女儿来当皇后,笑话!”
老者淡淡道:“太后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选,陛下目前无需担心太多。”
“你觉得陆家有没有靠向母后。”季珉问道。
白袍老者沉默少倾,轻轻摇了摇头:“陆老将军的心思始终难以琢磨。”
“无所谓了。”
季珉将脚下的书籍踢开,用赌气似的口吻说道。“大不了鱼死网破!这大炎的江山是我季家的,哪怕是死,我季珉也不能愧对先祖!”
听着皇帝这番话语,白袍老者摇了摇头,轻声道:“老朽先告退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门外。
在白袍老者离开后,皇帝脸上的愤怒又消失不见了。
他平静的望着袅袅青烟的香炉,带着稚色阴沉的脸庞笼罩于阴影之中,仿佛一头潜伏着的野兽。
过了许久,一声铃铛忽然响起。
紧接着,一团黑雾渐渐凝聚于大殿之中,黑雾之内浮现出一位被雾气笼罩着的神秘身影,遥遥盯着皇帝。
“陛下,考虑的如何了?”
对于突兀出现的不速之客,季珉并未生气,冷着脸没有说话。
黑雾神秘人淡淡道:“只要您同意我们的条件,我们会竭尽全力帮助您成为大炎王朝独一无二的君王,不会再有人刚胁迫压制您,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见季珉依旧沉默,黑雾人幽幽道:“包括那个女人。”
季珉眼神一动,却吐出一个字:“滚!”
“陛下,您会同意的。”
神秘人语气极为笃定,似乎是带着笑意,随着黑雾渐渐消失在了大殿。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已经开始意动。
否则他不可能进入这个大殿。
——
陈牧蹲在墙角,望着地上的一摊碧绿色的涂料发呆。
准确说这不是一摊涂料,用木枝触碰几下还能扯出丝来,隐隐散发着一股奇怪的香味。
这是正午时,陈牧在院内发现的。
此时院内已经设置好了慕容舵主的灵堂,悲伤沉郁的气氛弥漫在小院内,其他几个分舵也都派人来看望。
但总舵主始终没有出现,看来传闻是真的,他受了很重的伤。
否则分舵舵主被杀这么重要的事,他不可能不来。
慕容萍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
陈牧本打算让嵇无命去陪陪对方,毕竟这算是好机会,但看着嵇无命那榆木疙瘩似的脑袋,也只能作罢。
不过好在这家伙终究还是前去安慰了几句对方。
“你在干什么?”
红竹儿来到身旁,好奇问道。
陈牧道:“在院子里随便转了一转,然后发现了这玩意,你觉得这是什么?”
“你还是改不了探案的习惯啊。”
红竹儿嘲讽了一句,美眸看向墙角的那摊碧绿色粘液,仔细观察后淡淡道:“血。”
“血?”陈牧惊讶。
红竹儿一双美目妙慧深邃,带着几分魅惑:“对,而且还是人血。”
陈牧皱眉:“人的血是绿的?还是这种粘液?”
红竹儿道:“这血应该是被蛊虫给污染过,有些中蛊的人,他的血液在体内是正常的,但流出后,就会变成这种样子。”
陈牧习惯性的摩挲着下巴。
慕容舵主没有中蛊。
那这又是谁的?
凶手?
可两人也没发生过打斗啊,为什么凶手会流血?
陈牧抬眼观察着周围,从这面墙壁出去就是后山,早上时他去过后山,并没有查到什么。
当然,后山这么大,仅凭一人是很难查出问题的。
“昨晚我救了一个人。”
红竹儿忽然开口。
陈牧嘴角扯出一道嘲讽:“你一个杀手也会救人?”
“其实我想杀她的。”红竹儿看着陈牧,慵懒致致地说道。“可终究还是心软了。”
“没看出来你也有心软的时候。”
陈牧笑了笑,拿出小本子将线索记录下来,起身问道。“现在慕容舵主死了,你要调查的苏老大线索也断了,接下来呢,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知道吗?我有一种直觉。”
红竹儿樱唇绽放出富有十足魅力的笑容。“苏老大现在和洪知凡在一起。”
陈牧笑道:“看来你又打探到了什么。”
“我身上的秘密很多。”红竹儿乌黑的瞳眸浮着一抹幽色。“每个人都有秘密,包括你也是。”
“我现在唯一对你感兴趣的秘密是。”
陈牧盯着女人拂动着的裙摆。“你裙下究竟有多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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