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
东南一线,
轰隆隆!!
兵家煞机,凝而不散,化为血虎。
血虎成形,仰天咆哮,其气机之磅礴,通天彻地,激荡千百里方圆。
八万吴兵,列阵以待,旌旗遮天蔽日,猎猎作响。
吴军血红战旗连成一片,一重重呼啸声响彻云霄。
屠奉神色漠然,站在军阵之前,八万精锐之师,精气近乎沸腾,汹涌的气浪,压得虚空簌簌作响。
“众军听命,杀,”
屠奉眸光森冷,一杆青金长矛,在他手上绽放寒光。
“杀、杀、杀,”
八万精锐吴甲齐声呼啸,一声又一声的声潮,震的人浑身发麻。对于杀戮的渴望,在这一重重声潮下,被猛地释放出来。
屠奉长矛一指前方,吼道:“杀!!”
轰隆隆!!
在屠奉的军令下,八万精锐之师,徐徐向前推进。一座座吴军军阵,恍若一头头凶兽,那恐怖深沉的气机,异常的骇人。
在这股力量面前,大地龟裂,山川崩碎。一众军阵的威能全开,一击就能改易地势地貌,威力之强,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哈哈,你们,不是很能躲,很能逃吗?”
“现在,我看你们怎么躲,有怎么逃!”
屠奉眉心祖窍,灵光摇拽,映照周匝:“杀,杀,杀,我要杀到你们,无处可藏,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杀——”
八万将兵与屠奉心意相和,冥冥之中,一缕杀机垂落,惊动了数千里范围之内的大高手。
“……”
正在行军途中的姒伯阳,心有触动,抬头看向杀机之所在,呢喃道:“好大的杀气,不好……甘籍要危险了!”
姒伯阳法力神通何其高深,只是一眼,便跨越千百里,看透个中虚实。
啪的一声,甩了下马鞭,姒伯阳打马快走,道:“众军听令,急行军,走!”
东南一线在吴军的攻势下,整个岌岌可危。姒伯阳若是再晚到一会儿,只怕会稽东南,都会被吴军踏为平地。
此刻的屠奉,一身杀意极重。这位吴国左将军,一旦下定杀心,其破坏力堪称恐怖。
屠奉紧紧攥着青金长矛,杀气腾腾,恍若一尊杀神,寒声:“这是你们,逼我的……”
“我本不想,造太多的杀孽,可惜天不遂人愿,非要让我开杀戒!”
屠奉本不想大开杀戒,修行达到他这般层次,对于某些玄之又玄的杀孽,一直都很是忌讳。
如非必要,屠奉根本不想擅开杀戒,杀戒一开,虽是一时痛快,却对修行道途有害无益,后患无穷。
只是,在知道四万水师,有可能全军覆没后,屠奉知道他别无选择,说是最后的疯狂也罢,这杀戒是必须要开了。
不开杀戒,屠奉无法向国君交代,无法向朝野交代。
要知道,八万精锐之师在手,再加上这一位地祇之尊,就是顶尖地祇层次,落到屠奉手上,都难逃一死。
这等强悍的力量,就是天神业位,都能与之斗上一斗了。
然而,空有强大武力,但甘籍率领的氏族大军,总是避战,不与屠奉硬碰硬打。让屠奉郁闷的几乎要吐血。
最主要的是,屠奉不知道甘籍手上,到底有何宝物,竟能遮掩行藏,让他引以为傲的天生灵光,都失了作用。
以至于屠奉,虽有八万精兵在握,可他就像个聋子瞎子,在会稽寸步难行。
这其中,甘籍的战略手段,起到至关重要了作用。
甘籍从不与屠奉正面交战,十万兵甲分成小股,以袭扰为主。让屠奉力量再强,也无用武之地。
万般无奈之下,屠奉只得高举屠刀,开始杀戮。
既然这次吴越之战,吴国不可能吞并越地。那越地的百姓,也就还不是吴国的百姓。
与其将这些百姓,留给会稽氏族,成为会稽氏族复国的助力,为会稽氏族提供财力物力。还不如撕破脸,纵兵劫掠一下。
如此一来,既能激发部曲的士气,又能把东南彻底打烂,留给会稽氏族一个烂摊子。
东南一线几十万百姓黔首,足够会稽氏族焦头烂额几年的。
有着这个烂摊子拖累,会稽氏族就算立国,想要重整东南一线,也要耗费大量精力。
“不要怪我,”
“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正好在我的刀口前。形势逼人,不得不给你们一刀。”
看着大军肆虐的景象,屠奉声音压的很低。
八万精锐之师横冲直撞,如同一个野兽,肆意杀戮,肆意破坏。所到之处,必是火海倒卷,兵戈震天。
屠奉也知道,他所用的焦土战法,极其引人诟病。
吴越之间的隔阂,本就很深。如今又经过这一遭,让吴越血债,硬生生再添了一笔。
可屠奉不在乎!
钱唐君的陨落,甘籍的龟缩,乃至姒伯阳的逼近。让屠奉只得举起屠刀,大开杀戒。战略上的失误,只能用战术来弥补。
——————
老营,
“甘首领,打吧!”
“是啊,打吧!!”
甘籍脸色铁青,看了一眼天边的血霞,又看了一眼请战的众将。
当屠奉纵兵肆虐,血洗会稽东南的时候,整个老营几乎都炸窝了。
毕竟,甘籍麾下将士,大多都是出自东南一线的氏族。对东南一带的地形地貌,都极为的了解。
姒伯阳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将这十几万人交托到甘籍的手上。
可以说,这一片东南一地,就是这十几万将士的桑梓,东南一地几十万百姓,皆是这十几万将士的父老乡亲。
若非有这一层关系,甘籍就是有天大能耐,也不可能将十几万人化整为零,藏于数十万会稽百姓中。
正是因为有着切肤之痛,所以众将请战心切,恨不得立即上战场,与吴军血战一场,也不愿藏在老营,眼看亲眷被屠戮。
面对众将请战,甘籍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屠奉这厮,好毒辣的手段!”
这个时候,甘籍根本拒绝不了,这些将领的请战。
哪怕甘籍知道,当前的氏族大军,与吴国精锐正面作战,毫无胜算可言。他也不能一口回绝,将士们的请战。
当中原因有二,
其一是威信不足,
甘籍不是姒伯阳,没有一言而决的能耐,更没有压下这些将领,让其不敢妄动的力量。
这些将领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以甘籍一人之力,根本就拦不住。强行拦阻,弄不好就会翻脸,到时谁的脸都不好看。
其二是稳固军心,
此时此刻,甘籍要是强压着不出兵,让众军眼睁睁的看着父老乡里,被吴人肆意屠戮。而自己却龟缩起来。
介时,不用吴军来打,将士自己就会崩溃。
所以,甘籍明知屠奉的用意,依旧不得不应下。他若不应,轻则失了军心,重则离心离德。
甘籍沉吟,道:“打可以,但……怎么打?”
“屠奉手上,可是有八万精锐,凭咱们这一点实力,和八万精锐,再加上一尊地祇硬拼。不吝于是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的事,咱不能干!”
一员老将道:“可是,看现在的形势,咱们除了调集兵力,与吴军拼一拼,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这些吴军,可不会给咱们选择的机会。吴军八万精锐之师的战力,也不是三万正兵、八万辅兵所能抵挡的。”
“怪哉,不应该啊……”
一位青年将领,眸中浮现散碎的金光,道:“吴军是要占据会稽,尽得会稽底蕴为己用,而不是来烧杀抢掠的。”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吴军的做法,偏偏与咱们想的不同。给人一种,占完便宜就走的的感觉。”
这青年将领的一句无心之言,让甘籍心头一震,仿佛抓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抓到,一无所获。
“走……”甘籍瞳孔一缩,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道:“你们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吴军的动向,很可疑啊!”
甘籍呢喃道:“他们,似乎不打算攻占会稽了,要不然也不会大肆杀戮。若有心占据会稽,他们必不会对数十万百姓动刀。
“难道……”
甘籍思量了一下后,一抬头就看到众将,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甘籍发号施令。
眼看着父老乡邻,将要成为吴人的刀下亡魂,但凡有一丝血性者,都不会在此沉默。
就算父老宗族,不在东南一线的将领,看着吴人如此暴虐,心里未尝就没戚戚之感。
说是感同身受,也许有些夸大,可对于吴国的血腥手段,却是由衷的戒惧。
能为统兵大将者,绝不缺乏绝死的勇气,若无绝死之气魄,以他们的出身,何必亲身上阵厮杀。
“诸位,”
甘籍平静道:“吴贼势大,我等出兵与其交战,可能正中其下怀,但正中下怀也好……”
“我等越人,倘若连最后一点勇气都没了,何谈以后的复国大业?”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为者,非一假之私,乃一心为公,所不为者,眼睁睁看着咱们自己的同胞,被吴贼蹂躏。”
“此,奇耻大辱!”
甘籍眸光幽冷,手臂高举,道:“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众将齐声喝道:“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隆隆隆!!
擂鼓声响起,甘籍身披战甲,一口三股叉闪烁神光。其后众军大将纷纷调动兵马,三万精锐甲兵,须臾之间已整装待发。
这也是因为三万正兵,从头到尾没动,一直驻守在老营。三万正兵之外,八万辅兵散入东南一线的中小氏族中,
三万正兵集结之后,甘籍身上气息猛地爆发,炽烈无比的气浪,呼的一下,重重的激起烟尘无数。
看着迅速集结的大军,以及将士们的精神状态,甘籍暗戳戳的惊喜道:“这就是军心,军心思战,军心向战!”
屠奉屠戮会稽百姓的举措,一下激发了众军的死战之心。越人彪悍善战,少有怕死之人,怕死的越人也不会上战场。
越人正是凭着这股天生的彪悍劲,才能在列国诸侯中,站稳脚跟。
“杀,”
笼罩老营的禁制,在甘籍的控制下,显化出一道门户,甘籍率军先行,冷峻的面庞上,竟浮现一丝笑意。
“杀啊……”
轰的一声,三万正兵气血如火,汇聚在一起,化作一片气血火海。甘籍三股叉虚抬,牵引气血火海,灼烧天地日月。
“众军,与我杀吴贼!!”
甘籍出兵之后,与先前几日时,一直避开屠奉不同。兵锋直指屠奉,大军呼啸于天地,一路上聚集辅兵,收拢东南兵马。
有着甘籍出头,东南一线的氏族争相投入。以至于甘籍手上的兵马,就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三万正兵精锐,加上本来的八万辅兵,再算上各氏族的私兵。一时间,甘籍所能控制的兵马,从十万膨胀到十五万。
这还是因为甘籍,没有全盘接受各氏族的兵马,只挑选了一些精锐带上,这都能有四五万之多。
要是整合东南一线,所有氏族的兵马,甘籍手上的兵力,绝对能迈入二十万。
二十万兵马,几乎把东南一线的男丁,都抽掉从军。这种恐怖之极的暴兵能力,怕是只有会稽氏族才能见到。
就是扬州诸侯霸主三苗,要想抽掉二十万人马,也不是说抽掉,就能抽掉的。
而会稽氏族只需发个命令,莫说二十万人马,就是五十万、八十万,都能在最短时间内聚齐。
只是神魔道兵之争,争的是势,争的是运,争的是某种虚无缥缈的存在。
兵在精,不在多。百万兵甲之巨,尚且不如一万镇国来的厉害,普通兵甲再多,也干涉不到大局,
真正能定鼎时局的,只有精锐级数的兵甲,甚至是镇国精锐一级的强兵。
就在甘籍要寻屠奉决战之时,殊不知此时的屠奉,已经改变战略,不想与甘籍决战了。
“会稽,会稽啊,”站在吴越交界处,屠奉看着会稽群山,心头默念:“这会稽的大好山河,何时才能归我吴国所有。”
“如此壮丽山河,落在越蛮子的手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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