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一连数次,让骆涛知道生活青山绿水之间的人,也是会说谎的,也许这个谎是无意之间扯出来的,但归根结底他是扯了谎的。
骆涛没有过多理会在意这位看似老实巴交的支书,对着远处那个女孩招手。
“小姑娘你过来一下。”突然被骆涛点到,她有点惊慌,不知所措的往身边大人的身后躲。
她小脸发红,这不是生活的富裕娇养出来的,而是长时间被太阳光照晒,晒出来的太阳红。
大家也都跟着骆涛的话语,向那个娇羞的小姑娘待的地方看去。
骆涛见她这么不给面子,也很固执笑着向她再一次招手,“说的就是你,怕什么啊?来。”
骆涛起身走向她,身边的应该是她的母亲,把她往外推,声音很小嘟囔了她几句,见她说话的表情,骆涛不难知道,这位母亲绝对说了什么严厉的话。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站在骆涛的面前。
小姑娘头发很乱,蓬松,衣服穿的让人看着很是别扭,型号很大,很不合身。
不是很脏,但也决不是很干净。
小手揪着衣服,有点黑,指甲剪的很不规则,好像是用牙齿修理了一样。
这个小姑娘的打扮还比不上梁家姐妹,她们家虽然是村里最穷的人家,可在衣着上,还是很在意的。
“这死妮子,就这窝囊样。呵呵呵,你别在意哈。”这妇人用着她那很不地道的贵谱,一边说落小女孩,一边讨好骆涛。
“小孩子,害羞嘛!我家的丫头和他一样见人害羞。”骆涛缓解了母女带给大家的小尴尬,又不忘宣传一下“与图不符”的自家闺女。
妇人见这么好说话,就傻乐,沉醉在自己也能和大人物聊上几句天。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已经被自家可敬的的支书给恨上了。
骆涛强拉着小姑娘回到了座位上,和善给她擦去眼泪。
“哟,这可不能再哭了,不然就成小花猫了。……”骆涛哄了她一会儿,孩子破涕为笑,骆涛拉着她的手,“你叫什么名字啊?”
“梁阿兰。”
“哟,好名字,不过那个‘阿’字有点多余了,我看不如直接叫梁兰。”骆涛一听小女孩名字里代一个兰,就很高兴。
居然又强行给人家改了名字。
胡同志也看出来了骆涛对这个小女孩有好感,也帮腔道:“这名字改的好啊,不知道小姑娘你喜欢吗?”
领导一开口,大家就跟着附和,不全是拍马屁,真的是因为梁兰叫着好听。
她也把这个既陌生有熟悉的名字在嘴里念了好几遍,“这个好听,我喜欢。”
名字得到了小丫头的认可,骆涛很开心。
又问了她为什么不上学,当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没回答而是看向了那个妇人。
骆涛和所有人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妇人也有点怨恨的看向小姑娘,这时让骆涛心里有个念头,这妇人不会是小丫头的后妈吧?
她的穿着跟小女孩的穿着有着很大的差别。
“大嫂,孩子这么小不能不读书的。”骆涛委婉的说了她一句。
又对大家说:“现在国家又出台了一个这么好的政策,……就是家里不富裕,也不能不让孩子进学校念书。
大家在这里待了一辈子了,你们感觉这里好不好?”
面对骆涛的发问,他们都面面相觑,没一个人回答,对于这样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
骆涛环顾了一周,群众,在场的干部们,他们表情都不一样,有人担心,“胡书*记,这?”
胡同志不知道骆涛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他知道骆涛不会那种妖言惑众之人。“没事,听着就好。”
骆涛站起来说道:“我想你们很爱这里,为什么?因为这里是大家祖祖辈辈的家。
但是你们也不爱这里,又为什么?因为这里穷。”
骆涛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热闹了起来,都在小声议论。
“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穷吗?”骆涛指了指脑袋,“这不是说乡亲们不聪明,而是你们固执,不开明。”
这话很容易惹火,好在今儿又这么多领导压阵,不然骆涛今儿一定是九死一生。
“改革开放我们都走了快八年了,你们怎么还能有旧的观念,……重男轻女,就是旧东西,要不得,男孩子能上学读书,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上学读书。
我们天天在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可我们没做到,连最基础的女童上学都没解决好。”这最后是说给在场的干部们听的。
骆涛说着又再一次走向那妇人,问道:“大嫂,您去过扫盲班吗?”
她现在有点怵骆涛,也不说话就点头,“那您认识字吗?”
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应,似是害怕骆涛要她当着乡亲们的面认字,“不,不认识字。”连连摆手。
她的动作稍稍有点滑稽,引得大家发笑。
“您这个大嫂啊,……那说识字好还是不识字好?”
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肯定是认字好了。”
“那为什么不让您家闺女上学,是没钱吗?”
她低头不语,也不回骆涛,就抽身走了。
看样子家里是有闲钱供孩子读书的,但她为什么不出钱让孩子读书啊?
骆涛见她走了,还真有点没有料道。
还好支书走了过来,“骆先生,这女的是孩子的后娘。”
“是的,这二民家的最不喜欢女娃了,整天说女娃是赔钱货。”群众都很踊跃揭发。
“……”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骆涛也没心情讲了。
胡同志又和乡亲们聊了一会,便都散了。
天色渐晚,由于村里也没有地方休息。
大家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县招待所。
临走前还不忘问支书:“小姑娘,回家不会有的事吧?”
骆涛虽然没见过传说中的“后妈”是什么样,那也是听过其厉害,“后妈”给人的第一感官就是不行。
这话有点绝对了,但也不是没道理。
支书打包票说:“这个你就放心吧,二民家的没那个胆子。”
有了这支书的保证,骆涛心里多少有了一点踏实,但还是说:“明天,我们还会回来一趟,好好了解村里的情况。”
“欢迎,欢迎。……”他是高兴又不高兴。
但还是面带微笑送走了骆涛一行人。
在太阳还没有落山之前,十余辆车子,浩浩汤汤来,又浩浩汤汤离开梁家寨。
待站在村口看不见汽车的灯光,他们才回到村会议室,镇里的领导才对梁家寨的支书说:“老梁,你怎么搞的,你也是老*员了,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镇长,这事怪我,安排的不当。……不是,这领导怎么说来就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这梁支书跟这镇长关系可不一般,当然了他自己也不是一般人。
不是也会和他的上级领导这么说话。
镇长看了他一眼,也是今天的事太过突然,谁都没有准备,再者就是上面走的时候也没有怪罪,也不能全怪梁支书。
“领导的事,你操的着心吗?
我可告诉你,骆先生临走说的事,你一定要做好。
这位骆先生可了不得,不光胡书*记给他面子,就连最上面的领导也都给他面子。”
梁支书有点不敢相信,“是吗?”
“哼,我还能唬你,别不当一回事,人家83年就给安康捐了两百万,大*本家。”
梁支书咽了咽惊出来的口水,他现在是明白了今天那么大的领导都捧着他,原来他就是先富的那一波人。
现在成了镇里经常开会,镇领导挂在嘴边的招商引资。
镇长没给他太多时间震惊,道:“还有明天的事也要安排好,一定争取给领导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可不能像今天这样,……还有告诉大家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将功……”一时间忘了一个高级的词。
镇长恨铁不成钢道:“将功折罪。”
“对,对,就是这个,还是镇长你有文化。……”拍好马屁,又小声问道:“今晚不走了吧?”
镇长眼睛一转,想道了什么,“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里还有心情回去,不亲自看着,我今晚是别想入睡……”
“是,是,那我就先去安排你的住宿。”镇长点了头,梁支书刚转身又回身,小声问道:“要不要放一些干菇?”
很奇葩的一问,睡觉放干菇?这又是什么新鲜的玩法。
镇长微微眯着眼,“这事你看着办吧!”
“好。……”
这边刚谈好公事。
再看去县招待所的骆涛一行人。
“明天还去梁家寨,就不看看别处了?”胡同志问骆涛,因为这不是他的初想。
“别处还是算了,梁家寨的问题,看着不大,但细思之后,会透露出很的问题。”骆涛这不是危言耸听,在这个严管计划生育的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就是害人。
弃婴,贩卖,新时代的文盲等等一大堆问题出现。
何姐的故事还会在这块大地之上重演。
胡同志今天梁家寨之行也发现了很多问题,但现在的他很想听听骆涛这个还是局外人的看法,“哦?你说说。”
骆涛先把何姐的故事给他说了一遍,很是郑重的说:“胡绩溪同志,我们的新时代不应该有这些问题,这些问题是能杜绝的,……”
他戴着眼镜,目视前方,沉思了良久,“是啊,我们做的还不够,……不光要追求经济的繁荣,我们更要成为一个法制的强国。…………”
骆涛突然笑道,“贵省有您这样的父母官是他们的幸福啊。”
“哈哈哈。”他摇头道:“我要是做的够好,就不会有今天这种情况发生了。
我做的远远不够,有负上面的信任。”
骆涛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很失态的握着胡同志的手,看着他道:“我相信,我们这代人一定不负时代的重托,一定能打造出来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强国。”
“我相信,我们这代人一定不负时代重托,一定能打造出来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强国。”
“……”
“……”
车里四个人每人都重复了一遍,这是骆涛曾经看到的中国,如今又是骆涛憧憬的未来的中国。
这样一个国家现在对所有国人来说就是梦,虽然都知道这是个梦,但所有人都想着梦想成真。
很遥远,但又在眼前。
崎岖的山路在这一刻也瞬间变的顺畅了,偶尔飞扬的尘土也不那么重要了。
山路旁疯长的野草,荆棘,再也挡不住,车内几人的望向远方的目光。
七点钟左右。
众人在县招待所吃了一个简单的晚餐,就各自回房休息,调整精神面貌,想想怎么开展接下来的工作。
这一夜很难让人入睡,胡同志在想他和骆涛回来时在车内的谈话,至于其他人,他们则在想今天在梁家寨发生的时候,既修补的办法。
骆涛和朱霖他们两口子也是心思重重,“你说我们要不要,把那个叫梁兰的小姑娘接到京城去。”
朱霖这是心善,不忍看着那么小的孩子,过着那样的生活。后妈,在这个年代的眼里不是好词。
“这事,明儿还是去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再说。
要是孩子在生活中并没有受委屈,我们就不能那么做,她已经没了母爱,不能再没有父爱。
我们同样也要考虑她的后妈,她要是真的就只是不让小姑娘上学,没别的。
我们要是带走了孩子,这不就是告诉了村里人,她对小丫头不好吗?
那她一定会被村民唾弃,从而对小姑娘和我们产生怨恨,这样做可是违背我们想帮助她们的初心。”
朱霖思索了一会儿,道:“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
“人心叵测,前车之鉴,这才过去久你就忘记了。”
骆涛没留给她时间多想,又拿话道:“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没遭过社会的毒打。”说完就躺了下去。
她捅了捅骆涛沉重,笨拙的身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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