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征兵之议……”
青阳博听着由眼前鹤真人转述的,雾凇山那些人族真人的要求,心中本能的就是一怒。
但又见到鹤真人那期盼的目光,原本涌到喉头的训斥立刻止住了,脸上表情虽然有些转冷,但到底没有将那怒火说出。
‘眼下首要之急,是阻止雾凇山那些散修投向东洲仙门,这才是眼前第一要务。
而逼迫他们从军出征,随同大军一起征伐东洲的事情,或可暂且让一让,日后再作计较。
不过如此一来,便要想办法说服族中其它兄弟叔伯,最重要的还是要获得祖父的准予。
没有他们同意,我一人也说了不算。’
想到这,青阳博不由更加头痛了,同时也有些抱怨不满。
族里那些人当初将这麻烦推给他,如今又来指责他办事不利,却不想想当初自己推辞差事的时候,笔等又如何说的。
真是孰为可恨!
但眼下事情,确实不是他一人之事,而是事关族群存亡。
雾凇山势力极大,虽然他已经拉拢了以鹤真人为核心的三个大妖,同时对方也拉来了两百余山内妖修。
甚至如果等清灵散仙真的做出投靠东洲的决定之后,应当还能再拉来一些助力。
彼辈都是妖修,是绝对不会跟清灵散仙一起投靠东洲的,到时也只能投靠东海,也算得到了不少的收获。
但相比于收获,雾凇山大部分力量,却会投向东洲仙门。
而以清灵散仙为首的散修力量,可是远胜鹤真人他们的,更别说鹤真人三妖,也只是寻常真法真人而已,远不及清灵散仙那等地花大修。
如此一算,东洲获得的好处,却是十倍于东海这边。
此消彼长,若真的让东洲做成这个事情,那么如今已渐渐陷入僵局的东洲战场,恐怕立时就要生出反复,局面将大不利于东海这边。
青阳博作为青阳一族的真龙,本身就是东海的统治阶级,属于得利阶层,自然不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眼下既然分裂雾凇山的事情已经失败,那我也不可使那陆离得了好处。
他想要娶那清灵老儿的女儿,我偏不使他如愿。
若是将此事告吹,两边必生嫌隙,届时就算清灵老儿再想投东洲,恐怕也无法成行了。
这样即便无法利用雾凇山的散修之力,那东洲也别想得什么好处,一切也就能维持之前局面。’
将前后利弊想清,青阳博略带清冷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只听他道:“征兵之议,原本我就不赞同,此前就有所反对。
而且我青阳一族,也并非是要故意逼贵山修士去送死,实是此次东洲欲征我东海,想要占据这七海之地。
可这海中各地,早已被我等各方占据,那些东洲修士杀进来,侵吞的也是我等之利。
此次东洲之战,非是为了我青阳一族之私欲,而是为了东海各族之大义呀!
雾凇山也是我东海的一份子,此番也只是想邀贵方一起,守卫我等之海罢了。
既然雾凇山诸修不愿,那我青阳一族也不勉强,此事就此作罢。稍后我便回返族中,想来族内其他叔伯长老,也是不会拒绝的。”
青阳博长篇大论一番,最终还是松了口。
而旁边鹤真人一听,面色顿时大喜,当即张口道:“有博道友这一言,我也可以做出保证,待回到山后,必可再劝说几位道友,使其等反对此门亲事。
道友说的不错,这东海是我等东海各族的东海,与那东洲人何干?
只要能保证以往逍遥日子,我山中诸修,又有哪个愿意去投东洲人,给他们卖命。”
对此,鹤真人信心十足。
他本就是雾凇山散修,对于山中诸多修士所思所想,再是清楚不过了。
山内诸修所求无它,如往日一般安定逍遥而已。
只不过先前青阳龙族逼迫太过,所以才让山内诸多人族散修,生出了与其给那些龙族卖命,还不如投靠与自己同族的东洲仙门之想法。
可若是青阳龙族不再逼迫,那没了外部压力,山内散修与东洲联合的念头,自然也就淡了。
如此只要他再稍加劝说,那么这次联姻之议,便就自会被诸修所抛弃。
至于清灵散仙那边,只要山内大部分修士反对,那么除非散仙直接以武力镇压,否则也无法阻挡这汹涌民情,只能遂了众修之愿。
想到此,鹤真人心中便不由愈发的愉悦,只觉自己此次为雾凇山解去了一大灾祸,更加自得了。
而旁边青阳博见他如此保证,心里虽然有些可惜无法收服雾凇山,但想到能阻止东洲之谋,却也变得安慰了些许。
便就勉励道:“那雾凇山之事,便就拜托鹤道友了。而鹤道友所托之事,我也会尽力在族中斡旋,不会令道友失望的。”
“善!”
鹤真人大笑一声,随后举起面前杯中之茶,开心道:“那我等便各尽所能,一起消弥这场祸事吧!”
青阳博同样举茶,两妖大笑而饮。
随后他们又商议了一些细则,彼此互通谋划,约定彼此配合的地方,将两边计议细化,等到一切谈妥之后,天色竟已至黄昏。
此时月自西起,夕阳余下残辉,正是阴阳交替之时。
青阳博见到天色已暗,这华池园中,又多了些散修,人多口杂,自己事也谈妥,便就起了离去之念。
却见他饮了最后一口茶,然后道:“鹤道友,事情便就这般决定了。你我会面乃是隐秘,不好为他人所知,我便先行回去,督办商议之事了。”
鹤真人点点头,也未挽留:“道友且去吧。这华池美景颇为壮丽,如今那日华我已看过,现在月华将来,正好一观其美。却是要在这里多留一会了。”
青阳博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向鹤真人拱了拱手,随后便转身离去。
却见他从小亭离去,然后穿行于园内小道,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而远处池边,陆离望见这一幕后,也终于收回了视线。
他再度往远处亭中看去,却见那鹤真人此时依旧端坐亭中,炉里却是已经换了一壶新茶,在这烹茶观月华,一副悠闲姿态。
“谋大事却还这般松懈,这便是散修吗?果然逍遥自在。”
陆离轻笑一声,随后踱步向前,竟是直接朝那小亭走去。
此地距离那边不远,不过片刻,便已到亭前。
此处小亭乃鹤真人与青阳博议事之地,此前便做了些许禁制,遮蔽外人眼线,使人下意识的忽略此地。
但这些许禁制,能糊弄得了外面那些低阶散修,却瞒不过他这一双法眼。
陆离毫无阻碍,便就进了这亭中之所。
而在他踏入瞬间,亭里正在烹茶观池的鹤真人,瞬间就惊觉,抬头望了过来。
“陆离!”
待见到来人面目之后,鹤真人顿时面色大变,惊呼出声。
“鹤道友认识我?”
陆离见对方叫破了自己身份,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也对,此前净月道友两次来我神柱山,也见过我之面目,定是传回了雾凇山,鹤道友知晓我之形貌也属正常。
这样也好,省得我介绍身份了。
这华池美景果然是海上一绝。我游行东海,此处景色,可称得上是我所见第一。
道友倒真是寻了个好地方。”
陆离走到亭边檐廊,此时外间天色已暗,月华落下,茫茫银光洒落华池,又经池水衬映四方,直将此界天地化为月芒幻境,令其都不免为之入神。
然而他这边轻松惬意,旁边坐着的鹤真人却是冷汗夹背,心神大乱。
见到刚刚才想要谋划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心中的震怖惶恐,几乎要填满了整个心腔。
恐惧、害怕、慌乱、困惑、绝望……
无数种情绪和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是能让人安心的。
但好在他到底也是一位真人,尽管此时心神动摇,但最终还是勉强镇定下来,前挤出笑容道:“陆道友也喜欢此间景色,看来你我倒是兴致相和,志趣相合。
只是不知陆道友缘何来此,这倒是令我颇感惊讶?”
陆离回过头来,看向面前脸色稍有苍白,却面色强自镇定的白发老者,笑道:“鹤道友亡了吗?十年之前,可是雾凇山的净月道友亲自来寻我,说雾凇山要与我结下亲事,将月华仙子嫁于我为道侣。
不过彼时我公务在身,战事紧迫,所以脱不开身来,便就定下了十年之约。
如今十年之期已至,我也自东而来,准备上雾凇山谈一谈这门亲事了。”
鹤真人这时也稳住了心神,见陆离这么一说,也回过了神来,面上的笑容便就从容几分,只听他道:“是吗?原来十年过得这么快。不过道友来的也快了些,事先也不曾知会,倒是令我颇为措手不及。”
“当然要快些!”
陆离闻言哈哈大笑,随后平和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白发真人,口中却是平淡道:“若是不快些,那鹤道友岂非就坏了我这桩姻缘。”
鹤真人闻言,面色大变。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