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一群天之骄子的国子监监生,赵兴也只能冲着他们拱手微笑:“诸位小先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前来我这个简陋的衙门抗议请愿?”
这时候,在这群监生中走出来一个神情严肃的监生,冲着赵兴拱手,鼻孔朝天的自我介绍:“在下宋濂,南直隶人士。”
紧随其后,又站出来一个面容白皙的监生:“在下史康,浙江人士。”
“在下王维作,江苏人士。”
“在下——”
就这样一个个自我介绍下来,一共站出了10个人。这10个人,当然就是这一次被推举出来的代表,他们之所以自曝出身,就是在向赵兴说明一件事,我们都是南人。
等他们自曝身份之后,赵兴就已经明白了,他们是冲着这次恩科,只取北人,不取南人的事来的。
明白了对方的来意,赵兴立刻就一个头8个大,脑瓜仁子嗡嗡的了。之所以让赵兴这么挠头,就是这一群人,是这个时代的精英,打不得,骂不得。但他们提出的问题,是必须给解答,否则事情就难以继续下去。
自己的目标是绝对不能改变的,需要改变的,必须是对方。
监生代表宋濂依旧是鼻孔朝天:“这一次开恩科,应该是皇上恩泽天下,但你这个丘八匹夫,幸进小人,在御书房,为什么违背了皇上的意愿?将我们江南士子排次在外?”
一口一个幸进小人,一口一个丘八,还提到了御书房的问对,当时心中对崇祯简直骂他个狗血淋头。
之所以骂崇祯不骂这群监生,是因为,他实在是无奈了,就在前几天还和自己表演的君臣相得戏码呢,这转眼之间就又把自己买了。这很明显,朝堂上,存在干不过想参沙子的东林官员,又是把黑锅丢向了自己,让自己替他顶缸。做为上司,老不保护自己的属下员工,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员工啊。
但赵兴还是不能动气,于是只能和蔼的和这个宋濂道:“首先,我不问罪你的窥视军国大事之罪,你不要反驳,我管这个。第二,我声明,我不是幸进之臣,我的所作所为,你可以睁开眼看看,哪一点不是为国为民?三一点,我是丘八,但丘八不是拿来被作贱的,丘八即将士,将士为国征战,才保证了你们高居庙堂安心读书的一群,算起来,是你们的恩人。”
这三点一出,立刻让十个代表大哗,宋濂上前大声道:“我不听你巧言令色,我就问你,为什么你这次蛊惑皇上,恩科专对北方,而将我们南方士子拒绝门外?”
赵兴就耐心的解释:“恩科,本来不在正式的科举之内,是皇上为庆贺什么事儿设定,这其实是皇家的事,这是规矩。二来诸位可能是坐井观天,不,是两耳不管门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你们忘记了,你们江南士子尊行的规矩,‘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几年,西北天灾人祸,而更有京畿地区的乙巳之乱,整个北方已经彻底的乱成了一锅粥。然而你们南方士子在做什么呢?依旧在享受太平,安然的读书。而北方的士子文人,却在战乱烽火之中,苦难的煎熬。而就在这种煎熬之中,却又代表着朝廷,竭尽全力的推行教化,稳定着军心民心。所以,皇上为了嘉奖他们在这样局面里,为君为国做出的贡献,特意开了这场恩科,难道这还有错吗?”
面对赵兴这样有理有据的说法,宋濂等人,似乎早有准备,当时史康站出来冷笑的:“科举大典,是为国选拔人才,但仅仅凭借着一个理由,却将一群胸无点墨的家伙选拔进来,这是祸国殃民,你就是这个大明朝廷的祸人。”
赵兴面对这样的诘问,只能继续保持着他的平和,继续耐心的解释:“这位小先生说的,却没有了道理。却不说北方多战乱,读书人几乎没有一个太平的书桌;而南方多太平,你们有着深厚的文化教育底蕴。如此,让南方北方共同争取那个名额,这本来就不公平。所以,洪武爷才有了南北教案,才有了南北科举考试的两种题目,这一点你不能反对吧?”
史康立刻闭上了嘴,如果他敢反对,不要说律法上,单单一个礼仪上,他就是万劫不复。
赵兴再次耐心的解释:“而这一次恩科的最终目的,也是奖励那些为稳定北方出力贡献的士子们,也根本不影响正常的科举考试。大家就让一让,为大局考虑,这才是你们监生该做的为国分忧的事情啊。”然后他认为这事就算了,于是就拱拱手:“诸位回去,继续学习,好在即将的大比之中出类拔萃,再见,不送。”然后就转身准备回衙门,继续自己的,没完没了的案牍工作。
自己的正事儿多着,哪有闲工夫跟他们闲扯?
宋濂却大吼一声:“你给我站住。”
就这一句非常无礼的话,赵星的怒火砰的一下被点燃了,慢慢的转过身,收起了原先和蔼的笑容,脸上布满了冰霜,背着手,对着身边的智风道:“上下尊卑,冒犯上司,该当何罪?”
智风早就看不惯这些人了,听到自己的上司这么问,立刻毫不犹豫的回答:“无上下尊卑,50大板,无礼顶撞上司,50大板,发配充军。”
赵兴不知道真有没有这样的规矩,但是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年代,打了他是绝对没有问题。于是冷然道:“按照律法,执行吧,然后将他发配到甘肃去戍边。”
宋濂一听,当时大惊失色,却又有恃无恐:“刑不上大夫,我是有功名在身的,你没有权利打我。”
这倒是一个正当的理由,在这个年代,即便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见到县令都不跪拜。而县令不管他犯了什么罪,都没有权利打这个秀才,除非县里的教谕,先革了他的功名。
赵兴艰难的咽下了这口恶气。结果还没等他继续说什么,这个家伙就再次理直气壮的道:“还是那句话,轮才大典,是为国取才,北人多粗鄙,你这个丘八,就是袒护北人,祸害这个国家。我现在要求,立刻马上现在,就更改这个规矩。”
赵兴面对着他冷笑:“你说北人多粗鄙,我这个丘八更粗鄙。那好吧,我就是北人,那么咱们两个就比一比,让在场的所有人做个见证,我这个丘八在文笔上比你强,还是你这个所谓南人代表,比我强。然后让大家知道知道,天下有贤才,不分南北,不分乡野。让你看看,北方也有能人。”
此言一出,智风当时就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趴在地上。
历来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双方诗词歌赋对决,本来就没有一个准确的评判。还有一点,自己的这位大人,平时给皇上上奏折,都是家长里短的那种乡野俚语,根本就没有一点文采,更不要说引经据典,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而宋濂闻听,当时是欣喜若狂,你个丘八,敢用这种办法来和我斗,你输定了。于是立刻逼问了一句:“若是你输了,该怎么办?”
赵兴淡然道:“若是我输了,我就向皇上恳请,改了这场恩科的规矩,随你。”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