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坐在马车之上,轻揉着眉心。
通过和姬鼓的交谈,白止总算是大致明白了周幽王到底在筹谋些什么了。
有人借天命之说,想要亡周。
不论是自宣王在位就开始流传的谣言,还是三川枯竭的意象。
应该都是有人在老早的筹谋布局。
那位周幽王的叔叔,郑桓公或许也知道一些内幕。
故而在有意无意地提点了一番周幽王之后,便和申国国君联姻,为自己寻求一丝出路。
随即又在周幽王废除申后后位之后,建立了郑国。
天命虽定,但是周幽王却不愿意就此静等天命,反而是决定放手一搏。
而周幽王明面上放弃了自己的一系列举措,完全放权给姬鼓。
自己声色犬马,醉于享乐。
实际上却是在暗中培养属于周王室的卫国之师,宗周六卫。
宗周六卫是独属于周王室的卫军。
早在昭王时期,欲攻荆楚之时便因为一场意外而全军覆没。
后来虽然重建,但是早已丢失了真正的成军之法,如今明面上的宗周六卫只是一个名头。
宗周六卫的统领也不过是个寻常的三品武将。
但是幽王却在暗中培养真正的宗周六卫。
时常将一些老卒以宗周六卫的名头丢到战场之上磨砺。
随后又暗中抽调回来,屯于骊山。
就这样,明面上的宗周六卫依旧是那一支不过四五万人马,驻守在周国边境以及拱卫周国王都的寻常兵马。
而实际上的宗周六卫,却驻守在骊山,拢共三万精兵。
其中一位二品武夫,六位三品武夫,其他宗周六卫的士卒的最低修为也是武夫六品的境界。
这样一只精兵,虽然耗空了周幽王的国库。
但是如果真的在妖族兵临城下之时出现,绝对能打得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这件事,都是由姬鼓经手。
除了姬鼓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知晓此事,并且就是他提供的宗周六卫的成军之法。
那就是之前猛烈抨击幽王,又在幽王八年辞官归隐的周国太史,伯阳父。
一位已然踏足了二品明德境界的大儒!
而伯阳父辞官归隐,也是周幽王的意思。
在辞官之后,伯阳父便暗中潜伏在骊山深处。
以儒家手段,为这数万兵卒遮掩气息。
如果没有伯阳父,周幽王想要暗中隐匿这数万兵卒,也绝不容易。
白止都不得不感叹,这些在史书留下姓名的人,果然没有一个简单人物。
如果真的如周幽王构想的那样。
那在申国与妖族一同向周国发难的时候,周幽王并非没有一拼之力。
就算无力保住周国王都镐京,那也有着全身而退的资本。
不过,最后的结果,周幽王却还是死于骊山之下。
所以白止便借着外出巡猎的借口,来到骊山之中,欲要同伯阳父再次商讨一二。
这其中,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数。
真是麻烦,这幽王也不和自己说明白,都得靠自己来摸索。
有精力让自己看那么久有关褒姒的幻灯片,为什么不直接给自己看一下最后那一战的过程呢。
如果直接言明当时遭遇了什么,自己不就能够针对性的进行布局吗?
再次尝试性的运转功法,但是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一丝气血之力,迅速被一股无形无质的气体给直接撞散。
白止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不行。
这无形无质的气体,白止知道,那就是幽王身上承载的周国国运。
这也是为何君王无法长生久视的原因。
如果是自己的身体就好了,起码自己也能有自保之力。
而这具身体,实在太过孱弱。
不对,既然幽王能够有手段让自己看到他当初的经历。
那他怎么说也不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才对!
白止双眼微眯,神魂之力细细穿行于体内,仔细检索。
虽然自己现在空有神魂之力,却无道宫提供术法真元来使用道修手段。
但是探查体内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这一番检索,白止果然发现了异常。
这具身体虽然极为孱弱,但是其经脉支络似乎原本极为宽大,只是后来又莫名萎缩。
这说明这具身体最开始肯定是有武夫修为傍身的,而且修为绝对不浅。
而道宫之处,被一道仿若卧龙的庞大国运直接镇压,难以洞开。
但是白止却注意到,那被紧压的道宫之中,似乎有道纹余韵盘旋。
观摩着这些若隐若现的道纹,白止瞳孔微缩。
虽然这是所谓的太虚幻境,但是极有可能是和历史上的那一截片段是相差无几的。
而姬宫涅的体内有道纹盘杂,这说明,周幽王在登临人王之位前,绝对修过道修手段。
而且,这些道纹似乎在若隐若现的遮掩着什么,似乎只等着这周国气运被消磨之后,便涌现出来。
周幽王,留下的手段,不少。
白止双眸微眯,果然,这特么一个个都是老银币。
难怪周幽王故意把宗周六卫暗中驻守在骊山。
白止确信,等到镐京被破,周国国运下跌,周幽王说不得就能找机会脱离承载周国国运。
而想要脱离承载周国国运,要么是国主身死。
要么是动用禹王九鼎短暂的将周国国运承载其中。
而这,需要一个契机!
所谓的盟于太室,或许就是周幽王想找的一个机会。
而所谓的烽火戏诸侯,应该也是周幽王故意所为。
白止轻舒一口气,相比于周幽王,他感觉自己可能还是不够稳健。
不过,这么多后手,周幽王怎么死的?!
白止磨了磨牙齿,心中的紧迫感越发沉重。
而此时,车撵前方驱马的姬鼓恭声开口:
“禀王上,已到骊山了,可要下车巡猎?”
白止慵懒回复道:
“行吧,正好许久未曾骑马了,正好疏松一下经骨。
你吩咐一下其他人,就在这里等着吧。
你带孤四处转转,散散心。”
姬鼓恭声领命,白止拉开车帘,伸出右手挡住了刺目的日光。
随即在侍人的服侍下,翻身骑在了一匹神骏异兽之上。
其他人的侍人恭敬的低眉在一旁守候,白止驱马前行,姬鼓在前方开路。
而白止的身侧同样有数人尾随跟上,两位三品武夫,一位三品道修。
在暗中还有周王室历代传下来的暗卫拱守,是一尊二品境界的武夫。
白止悠哉悠哉的驱马前行,而躲在暗处的无忧三人双眸陡然睁大。
这是周幽王?!
为什么,这个周幽王长得和那个白家的白止如此相像?!
待到白止的身影远去,确定了四周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听到,项合扭头看向无忧,开口道:
“这周幽王,特娘的该不会是那个白止假扮的吧?!”
乐让也是紧盯着白止离去的方向,眉宇间尽是不解。
无忧神色肃然的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我能感受到那具身体身负着滔天气运,应该就是周国国运。
这是万万做不得假的。
或许,只是巧合吧。”
项合舔了舔嘴唇,低声开口:
“如果真是那周幽王,现在他不再镐京之中,而且身侧只是几位三品修士护身。
我们,要不要试着干他一票?!”
无忧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他,嘴角微抽。
乐让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在想什么呢?
什么叫只有几位三品?我们可还是四品啊。
就算你可以越阶而战,也不过是战那些弱三品,你以为能够护卫周国国君的修士是那些弱三品吗?
而且,那周幽王的身侧肯定还有高手随行,不然你当妖族的那些大妖都是吃干饭的吗?
还有,周幽王如今可还是周国君主,那堂皇气运压下来,你顶得住?”
项合咧了咧嘴角,开口道:
“你们想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出其不意的干一票就跑。
反正无忧能够动用手段帮我们收敛气息....”
无忧道人没好气的开口道:
“我求求你能不能别这么高看我?
你当周国的高手是摆设吗?
你说我哪里显得很厉害,你一定要告诉我。
到底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错觉,我一定改!”
项合咧嘴憨笑,不再言语。
无忧看了一眼白止离去的方向,想了想开口道:
“现在周幽王在这里,我们今日暂且不要入这骊山了。
这骊山之中还有那宗周六卫的存在,擅自闯入等于自寻死路。
反正周幽王失鼎应该是在妖族攻入镐京,他仓皇逃到骊山的时候遗失的。
我在这里布置一个道阵,到时候我们想法子直接来这里守株待兔!”
其余两人迅速点头,而无忧看着白止离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轻笑。
而此时,白止已经来到了骊山深处。
瞅了一眼身周的护卫,白止慵懒开口道:
“姬鼓,你当初不是说你在这骊山深处发现了一位美妇人吗?
她人在哪呢?
孤怎么现在都没看见?”
姬鼓迅速转身,谄媚道:
“禀王上,臣的确是听人说在这骊山中腰的一座山峰看见了一位美人。
秋水为神玉为骨,当真是风姿绰约,容颜绝世。
但是微臣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座山峰之上.....”
白止没好气的直接给了姬鼓一鞭子,怒斥道:
“只是听说,你也敢戏弄于孤?!”
而此时,一阵悠扬的女子歌声清幽的从山上传了下来,白止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沉迷之色。
静静矗立,待到歌声缓缓消散,姬鼓谄媚笑道:
“王上,这声音清丽悠远,定然是美人所歌!
微臣绝对没有欺瞒王上,那美人极有可能就在这座山上!”
白止赞同的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抹淫亵的光:
“好,如果当真是美人,孤重重有赏!”
随即立刻扬鞭,往山上骑了过去,姬鼓迅速跟在白止的身后。
其他侍卫正要跟过去,白止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就不用过来了,防止吓到美人!”
几位侍卫面面相觑,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位三品武夫扭头轻啐了一口,看向山腰之上若隐若现的身影,低声开口:
“难怪极少出游的王上今日非要来这骊山巡猎,原来还是因为有美人在此。
一个妖后难道还不够吗?!
姬鼓这个小人,当真该杀!”
“慎言!”
另一位武夫神情冷肃,低声呵斥。
但是看向白止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失望。
等到白止等人脱离了众人的视线之后,直上半山腰。
穿过一处设置障眼法的石壁,便发现已经有一位美鬤赤脸的魁梧大汉恭敬的守在此处,见到白止之后立刻跪伏行礼。
“末将召甲,见过王上!”
白止挥手示意起身,面色有些怪异。
这位酷似长相酷似关公的将士,就是这宗周六卫的卫长,踏足了武夫二品境界的超级猛人,召甲。
“刚刚那歌声,你唱的?”
召甲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是末将,姬鼓突然和末将说王上要借寻美人之事来骊山看一眼。
末将搜遍这骊山,也没有发现美人。
恰巧末将粗通音律,便只能如此了。
污了王上耳朵,还请王上责罚!”
白止摇了摇头,拍了拍召甲的肩膀,正色道:
“召甲将军,孤觉得你唱的很好听!
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那个,宗周六卫现在如何?应该没有出什么变故吧?”
召甲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迅速收敛,恭声回道:
“并王上,并无变故发生。
宗周六卫,随时可战!”
白止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
“辛苦召甲将军了!
再等几日,孤会让全天下都知道我宗周六卫的威名。
到时候召甲将军也不必整日窝在这山腹之中!
本来以召甲将军的修为,完全可以不必像现在这般。
倒是孤对不起.....”
话没说完,召甲的一张大红脸肃然凝重,闷声打断道:
“王上万万不可如此!
末将这一条命都是王上给的,王上何出此言?!
能为王上效犬马之劳,是末将的荣幸,亦是宗周六卫的荣幸!”
白止默然,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
“倒是孤矫情了。
不说这些,伯阳父何在,他为何没有在此处迎接于孤?”
召甲眉头微皱道:
“禀王上,自昨夜开始,一直由伯阳父看护的禹王九鼎似乎出现了异动。
伯阳父一直守在九鼎旁,不敢离开半步,故而没有来此迎接王上。”
白止眉头微皱,禹王九鼎出问题了?
而此时,周国王都,镐京城中,一道光华冲霄而起,直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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