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籁卡穿越了。
就像每个离奇的事件一样,天空降下一道雷把人劈死了,然后睁眼便是炮火连天的战场,一枚炮弹还差点把刚穿越尚且一脸懵逼的他送上天。
好吧,就连穿越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在逛街的时候发生,杜籁卡也不认为卷入战争是个多让人意外的事情了。
他不知道怎么就从一个战死的士兵身上活了过来,成为了一名上尉军官,和所有顺其自然的流程一样,并且理所当然的在这里取代了他的记忆,占据了他的位置。
反正这人也死了,有什么所谓呢?
这里类似于他所熟知的二战时间线,却又有那么截然不同的地方,比如他就看到了他没有见过的东西。
机甲——这种高大如同几层巨楼垒成的钢铁怪物是怎么蹦出来的?
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杜籁卡也只是略做了解,不过是两个大帝国为了转嫁矛盾应对危机而死磕罢了。
新历1543年,经济危机首先在德鲁尼亚爆发,德鲁尼亚的市场遭受剧烈冲击。银行坏账激增,企业纷纷倒闭。同年,大陆上第二次民族独立运动爆发,席卷了法希的所有海外殖民地,暴力冲突连续不断。
德鲁尼亚帝国宣称劳伦特地区人民的自由不可侵犯,向法希联邦宣战——世界上唯二的超级大国全面动员,战火迅速蔓延到整个世界。
至于国际调停?哼,两个大国占据了世界90%的经济体量,80%的陆海领土。你要靠哪个“国际”来调停呢?
每天双方都会死伤数百万人,互相投送的远程火力将对方的城市蹂躏的面目全非。战争以所有人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式滑向了失控的深渊。
而他杜籁卡上尉,或者说前杜籁卡上尉,作为一名法希军官参加了这场战争。作为第三机甲师团,第二连的指挥官,这群异界人称之为“结束所有战争的战争。”
每个人都认为战争会在冬天到来前结束,法希将会狠狠教训那群德鲁尼亚佬!
……
1545年,9月底,德鲁尼亚为了缓解大陆战场压力,发动了“南方一号”作战计划,在数千艘战列舰的掩护下登陆了法希联邦的南部以及海外领土。
法希陷入了南北两线作战。
德鲁尼亚的重型机甲携带着机炮迅速推进,装甲集群如同尖刀般插进法希的心脏,开始摧毁法希赖以为生的工业区,战争的形势再度变得不明朗。
很不走运的,杜籁卡的部队被迫从北线战场调离,需要坐长达五天的火车跨越漫长的距离前往极南的冰原冻土。士兵们的耐心在这一阶段被消磨殆尽,抱怨和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病毒在一节一节的狭小车厢内蔓延。
“杜籁卡长官,为什么我们非得在意南方的冰窟窿?明明就快打到德鲁尼亚去了!”
“闭嘴罗威,那关系到你的机甲有没有弹药补充的问题!”他如此训斥道。
在那一天的寒夜,附近那列并排行驶的火车遭到了空袭,整列火车的车厢被炸碎几节。剩下的如同扯碎的布玩偶被高爆炸弹的气浪掀飞几百米远…
听说当时所有幸存下来的士兵全部有不同程度的精神失常,全员的情绪都很低落。每个人都想快点到达南方战线。即使被光明磊落的打穿脑袋,也不愿意继续躬身猫在这个满是恶臭的阴暗车厢里担惊受怕!
“都怪该死的空军,他们都是废物!”
瓦露米登斯下士如此骂道,被杜籁卡毫无悬念的处罚了。
……
1546年,南方群岛沦陷的消息让所有人再度失望,机甲部队被调度到更靠东边的战线。在经历了三天的奔波后。由于敌军空军的干扰,机甲装备没有按时到达,但所有人需要立即投入战斗。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是机甲兵,你现在把我们当炮灰?”康纳利上士抓着通讯员的脖颈,怒瞪着双眼,气的浑身发抖。
“放开我,上士!”
“冷静点儿!康纳利!”他这样用以安抚的呵斥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结果是所有人被迫端起枪,像是步兵一样被驱赶入战壕…这个词一点儿都没用错,就是驱赶,如同被牧羊人驱赶的瘦弱羊羔。
不,羊羔都比这样的处境要好一万倍,至少他们还可以咩咩叫的吞咽下几口干巴巴的草叶。不像现在面对的是头顶呼啸的炮弹,还有眼前轰隆隆的德鲁尼亚坦克。
装甲集群毫无悬念的突破了法希的战线,他们向前推进了80公里。我们一路溃不成军,机甲连的19个兄弟死在了那里——他们本应该得到机甲,不应该死的如此凄凉。
而前方还有一个对于这群混蛋更加诱人的目标,祖国南方的心脏,铁路栈道的枢纽,物流转运的中心,以及南法希洋的不冻港和出海口——圣安卡城。
超过三百万的法希军队集中在圣安卡战线。为保卫这座城市而战,德鲁尼亚军从东西两翼发动了钳形攻势,冲垮了两翼的防线。封锁了陆地上的所有交通。
4月,南洋战局尘埃落幕,法希舰队溃败。五艘战列舰和数十艘驱逐舰对港口进行了示威性的炮击,守军利用大口径火炮进行了还击,驱逐了耀武扬威的德鲁尼亚舰队。
于事无补,这宣告着海上的补给路线已被掐断,圣安卡彻底陷入包围。
这座城市,这座生活着八千万平民的城市在德军的闪电攻势下来不及撤离,被团团围困在这5万平方千米的狭长土地上——其中还有三百万的士兵。
次日,德军发动了第一轮攻势,9800门各种口径的重炮伴随数万架轰炸机将整个圣安卡外围地区翻新了一遍,士兵们无处可躲,被迫后撤。
兄弟们的死亡令厌倦的情绪在心中积蓄,这场长达两年的深渊是时候结束了…只需要一个让杜籁卡上尉消失的机会,仅此而已。
他很快有了一个主意,在一次敌军的冲锋中,两个德鲁尼亚混球被俘虏了,杜籁卡命令士兵们不许杀死他们,而似乎士兵们还在为遵守国际公约的长官而惊诧。
不过他们的想法并没有太多没关系了,杜籁卡上尉将在下一次炮击中消失,或者说“阵亡”。
……
杜籁卡写到这里,他突然停下笔陷入了沉思,这勾转曲折的故事并无多么稀奇。每个士兵都会经历,他反而担心自己把这些写在日记上,会不会在未来给自己造成麻烦?
他使劲握了握钢笔…最后还是没有将其撕掉,日记算是他聊以慰籍心灵的唯一工具,他不想草率的毁了它。
谁能来看一个平民无聊的日记呢?嗯哼?
没有任何的预兆和警告,天空嗡嗡作响,刺耳的尖啸擦过耳膜,德鲁尼亚的炮击又开始了。就像烦闷的秋雨,来之匆匆忙忙,阴晴不定的浮在人的心头。
“杜籁卡,呃,我是说长官!我们该行动了!”
戈德温下士跑过来,他神采奕奕,像是对这场炮击感到庆幸。
杜籁卡喃喃自语,他不能再犹豫了,之前下定的决定必须得到贯彻,他双眼微微凶狠起来。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把那两个俘虏带过来…”轻飘飘的话好像是浮在云层上,让戈德温的眼神也变得阴婺不定,悄悄向四周扫视了几圈,缓慢走了出去。
嗡——轰!
炮弹的巨鸣掩盖了所有其他声音,两个德鲁尼亚俘虏被带入掩体中,他们身上的绳索还没能解开。
正怀疑是不是法希人的什么特殊形式的拷问,他们就被杜籁卡用两发子弹打在后脑勺终结了生命。
枪响没能在炮击中引发一丁点的波澜,戈德温看了看这位杜籁卡长官微微一笑,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在计划之中。
砰!砰!砰!
接连几次枪击,把两具尸体的头部打爆,随后默默将手枪收了起来。
“把我们的衣服给他们换上,戈德温。”
杜籁卡冷冷道,率先把自己的军官衣麾脱了下来,狠狠甩在面目全非的尸体上,从今天起,他就已经将法希士兵的荣耀踩在脚下了。
戈德温笑呵呵的,看起来很乐意做这件事情。杜籁卡摘下自己的头盔,看着上面镌刻的鸢尾花图标挖苦的笑了笑,将钢盔随手扔在地上。
“第二天他们就会发现我们都死了,都会以为是逃跑的俘虏干的吧?”戈德温阴阴的皱起他的那丛胡子,将割断的绳子丢回了俘虏原来呆的墙角。
“长官,你的主意真棒!”
“别废话了!”杜籁卡没什么好脾气的回道,将衬衣也脱了下来,接着道:“让你准备的平民服装准备好没有?”
“当然了!”戈德温微微颔首,将一个大麻袋拎了进来,他语气有些微妙:“我花了80法郎才从一个妇人那里买的。”
“那最好不过了。”
明白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逃出阵地,杜籁卡迅速扯开麻袋,将里面灰黑色相间的布衣拿了出来。利索的套在身上,同时带在身上的还有小刀,手表,自己的手枪,十个八发子弹的弹夹,足够自己两天消耗的水囊。
“给他们办完了!这两个杂种现在除了爆掉的头,外表就跟咱们没什么区别!”
戈德温搓了搓手,将桌子上的一纷圣安卡地图也带在身上。杜籁卡皱起眉头,吃力的系上衣服的扣子:“这衣服有点小!”
“噢,得了吧长官,你为什么不让你妈妈给你定制一件?”戈德温摇摇头,回头嘲弄道。
杜籁卡冷哼,将一盒火柴也揣进兜里。此时一发炮弹落在掩体旁,气浪让他不禁哆嗦了一下。
“我妈妈?”杜籁卡哼唧着。
“她早死了!”
戈德温扶额重重的“噢”了一声,他有点难受的回过头:“长官你为什么不说点吉利的。”
“她是怎么…”
“噗嗤,别紧张,和战争无关。”
杜籁卡又怔了怔,淡淡道:“她有心脏病。”
“或许这对她来说是幸运的事。”
“好吧,好吧!”戈德温这才重重点了点头,算是明白过来了。
两人准备齐全,杜籁卡又看向桌子上敞开的日记,戈德温皱起眉头,不太赞同道:“我想你要带上那个是么?”
杜籁卡不答,拿起钢笔稍稍沾了一些墨水,迅速的在上面的落款又补写了几句话。
「如果我为国家去死就像是牲畜被屠宰一样毫无意义,那我为什么不选择活着?」
「从今天起,我将不为国家,为我自己而战。」
「至少成为平民,我可以活下来。」
「现在,这是我的战争!」
「致该死的祖国——杜籁卡上尉,1546年4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