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尊!请恕我冒犯之罪!”
佝偻身躯的拔思巴,额头重重地磕在长条青砖上。
好似万斤铁锤砸落而下,咚的一声,讲武堂门口猛然震动,绽出大片裂纹。
这位元蒙帝师,草原活佛的双眼之中。
赫然倒映出一尊称霸现在,把握未来的无上佛主。
端坐于心神之间,周天星辰化为金色袈裟披在身上。
一手指天,意为寰宇称尊,
一手指地,意为天下无敌。
佛光浩荡,垂落而下,遍照三千大世界。
宛如无上世尊降于人间!
拔思巴骇然无比,错愕不已。
他本想观四十二座大碑,感悟其中的神意。
可见到法门众多,犹如只身进了须弥山的藏经阁。
拔思巴心中生出贪念,想要攫取更多,取得横渡彼岸的无上真经。
结果引动那尊大佛横空,镇压心神。
“贪念一起,如坠地狱!百年修持,一朝丧尽!”
拔思巴清晰感到自己常驻于大界的法身,好似脆弱的瓷器,寸寸欲裂,几欲崩溃。
倘若只是自身武功不如周天榜首,这也没什么。
可连佛法都差得远,实在太过打击。
那位穆天子的心灵修持,分明已经臻至无上境界。
何为世尊?
佛备众德,为世钦仰,故号世尊!
此名具有“自在”、“炽盛”、“端严”、“尊贵”、“吉祥”等意。
凡为一界佛主者,皆可称之。
“穆天子快要修成了纵三世佛!如今已得现在释迦牟尼,未来弥勒,两大法身!只差一尊过去燃灯,便可领悟彼岸之法!”
拔思巴艰难地喘着气,古井不波的平湖心境,好似落下巨石,掀起万丈惊涛。
这位元蒙帝师的枯瘦身躯匍匐于地,心悦诚服。
那四十二座大碑所散发出来的恐怖神意,犹如一尊遍照三千大世界的无上佛出掌按压而下。
五指成山,笼罩十方。
不仅轻易镇住自己的色身,连同日后有望冲击天关的那道法身一起打落尘埃。
此时的拔思巴莫说结跏趺坐,紧守心神。
甚至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只能勉强维持形体。
轰隆隆!
肌肉虬结,气血如海。
撼动虚空,搅得周天动荡。
可无论他如何使劲抵抗,也翻不过那座巍峨无比的五指大山!
“这个老和尚好生强横的金刚体魄!”
立于讲武堂门口的刘进,眉毛往上挑了一下。
以他凡境七重的武道境界,本来看不穿拔思巴的法身所在。
心灵修持不到家,只能见天地,无法见众生,见自己。
就像茶寮内的骆玉龙、梁白秋二人,即便草原活佛坐于面前,他们照样瞧不出什么端倪。
只不过眼下拔思巴法身跌落俗世,便好似现了原形一般。
气血如汪洋肆意,卷动方圆数丈之地。
坚固体魄宛若有龙象加持,迸发出可怕的力量,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实质气浪。
“天底下能够把体魄与神魂练到这个境界,除了摩诃无量宫的拔思巴,也没其他人了。”
刀剑盟大当家骆玉龙终于想明白,这个平平无奇的老和尚到底是谁。
回想昨日,自己能够请先天大宗师喝一碗茶,倒也不算太丢脸。
“法身都被打落,穆天子手段真是厉害。”
观碑众人当中,不乏有武道高手,一眼就看出拔思巴的虚实。
佛门之道,本意是明心见性。
法身乃“法性”、“自性”的本相、实体。
通俗点说,就等同于佛之真身。
所谓有眼不识真佛,正是指世人大多被色身凡胎所蒙蔽,难以领会佛法真妙。
“修成法身的活佛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拜倒于穆天子脚下!”
梁白秋摇头叹息,神色复杂。
“圣驾未至,靠着碑上留字,心神烙印,便让拔思巴几无还手的余地……他当真还没有踏破天关么?”
他望着如山连绵的几十座大碑,其中的神意浩瀚,法门无穷。
试想大周人人皆练此法,而后风靡神州,推行天下。
那圣地还有什么与之相争的资格?
如无意外,神州未来五百年。
不管俗世王朝,亦或者江湖世外。
皆要对穆天子俯首称臣。
“一人之天下啊……”
讲武堂前,人如山海。
不知是谁幽幽叹息,发出这样的感慨。
……
……
养心殿内,闭目打坐的赵穆忽然睁开双眼,射出两道精芒。
好似跨越重重宫门,看到讲武堂前的一幕幕场景。
“真是不知死活。”
大周天子嗤笑一声,那四十二座大碑上的蝌蚪小字,皆是他念头所化。
只是领会法门,参悟武功,不会有任何反应。
可一旦尝试触动神意,攫取核心,便会引来镇压。
“我传法于天下,也是纳众人之念于己心。”
“想要窃法,真是可笑。”
赵穆眸光幽深,无声想道。
他眉心祖窍的念头,颗颗璀璨如钻,晶莹圆润。
而且不断分裂,衍变出新。
神魂宛如磕了大补药,飞快地膨胀开来。
此时此刻,别说是修成法身的拔思巴。
纵然须弥山请出真佛,也未必能胜过自己。
赵穆如此想着,不想再去理会。
可匍匐于讲武堂门口,数十座大碑之前的拔思巴,却忽然抬起头。
佝偻身躯颤颤巍巍,双手抖动不已。
十万八千毛孔当中,喷出一股股浓郁血雾。
这是气血运转极致,连无漏真身都维持不住的骇人表现。
浑浊目光望向皇城方向,大喝道:
“请世尊恕我!”
相隔数百里,赵穆仍然感应到那股汹涌的气机,却不为所动。
拔思巴法身被打落,色身被镇压,皆是咎由自取。
然而,那位元蒙帝师并未罢休。
他以心神勾动天地,传音于皇城:
“长生天神自沉睡中苏醒,降临元蒙草原。”
“不仅摩诃无量宫有覆灭之危,神州也要遭劫。”
“世尊若愿恕我,愿将草原之地献于大周!”
赵穆眉头微皱,端坐不动。
祖窍之中,无数念头大放光芒,映照拔思巴的心神。
“长生天神?你说得可是这道残念?”
身着袞龙袍的年轻天子轻轻伸手,轰出一掌。
顿时!
神意澎湃!
好似天塌地陷!
“世尊要杀我?”
拔思巴双眼充斥绝望之色,甚至还有些不解。
取我性命,何须亲自出手?
“好大的胆子!敢不敬神?!”
倏然之间,拔思巴的浑浊目光变得明亮。
气机不断地高涨,直冲九天云霄。
跌落的法身轰然崩溃,化为一尊更为庞大、更为可怖的漆黑魔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