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因何造反
孙传庭驻兵黑山的奏疏很快送到了北京,摆放在朱由检面前,朱由检当即传兵部尚书洪承畴和内阁几位阁老入宫商议。
“对孙传庭的奏疏,内阁是什么意见?”朱由检问道。
“回陛下,臣等已经商议过,黑山深入草原,距离边墙六七百里之远,在那里驻军并不适合。一是大军孤悬在外,若是遭到敌军攻击,我边军无法及时支援,再就是给养运输太远,而且都要经过蒙古人地盘,耗费太大,似没必要。”黄立极率先说道。
“孙传庭在奏疏中说,黑山反贼开垦了数万亩田地,所产粮食足以供养黑山守军,并不需要从内地千里运粮。”朱由检用手指点着奏疏道。
“军队固然可以屯田,但一支军队所需不止是粮食,铠甲武器棉衣,茶盐酱醋,所需东西太多,再有大军孤悬在外,军队士气问题也许考虑,屯驻时间多久,若是久驻,就需要把官兵家眷送到黑山,若是轮换驻防,则每一次换防都要经过蒙古人地盘,眼下林丹汗需要大明同意我军驻守,可若是将来建奴威胁不再,其必然要设法驱逐我军,黑山军周围皆蒙古人环视,想守住孤城实在太难。”周延儒站了出来,侃侃而谈道:
“陛下,臣等明白孙总督的打算,无外乎图谋河套而已,然我大明现在内忧外患,实在不是穷兵赎武的时候,还望陛下三思而行。”
不得不说,周延儒讲的非常有道理,朱由检一时间也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同意孙传庭驻兵黑山。
“二位阁老的看法,我却不敢苟同。”洪承畴站了出来,表示了对孙传庭的支持,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眼下大明虽然有困难,但我等位居朝堂者当着眼于全局,着眼于万世。
自从我大明立国之日起,我大明之患便来自北方,来自蒙古。所以才有成祖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
自隆庆封贡以后,蒙古人威胁看似不再,但谁能保证其以后不会再出一位雄主,不会再次进攻大明?
现在蒙古人接连遭到建奴打击,势弱无比,才会允许我大明驻兵黑山,以图共同抵御建奴西侵。故现在是占据黑山之极好机会。等到灭了建奴之后,我大军便可以兵出边墙,击灭蒙古,占据阴山河套,甚至占据整个漠南,如此,边患将永远不再。
当然,眼下驻兵是会带来一些困难,会给朝廷带来一些负担,但也就几千兵而已,朝廷还是能负担的起的。”
“谋夺河套也就罢了,谋夺漠南草原,大司马,你恐怕有些异想天开了吧?”周延儒摇了摇头,“漠南东西阔达万里,位居塞外,其地大部分只能生长牧草无法种植庄稼,这样的苦寒之地,我大明占据何用?难道明军去草原上牧马吗?
也许大司马会说在草原上筑城而守,可那又需要耗费多少钱粮,有这么多钱粮,用来抚恤国内饥民岂不是更好?
陛下,大司马之言实在太过异想天开。从古至今,我华夏地盘仅到边墙为止,草原不适合华夏人。”
“是啊陛下,穷兵黩武,非社稷之福。”黄立极也道。
朱由检突然闭上了眼睛,他突然想起脑海中的一幕幕图片,满清得到天下以后,便占据了整个草原,其地盘之大远超汉唐。既然满清能做到控制草原,大明为何做不到?
殿中安静了下来,洪承畴和周延儒等人不再争执,皆看向朱由检,等待着他的决定。
朱由检霍然睁开眼睛,平静的看向众人:“孙传庭既为三边总督,对边事更加了解,其既然建议驻兵黑山,必然有其道理。毕竟只有我军驻扎草原,才能帮助察哈尔部抵御建奴。故朕决议,准孙传庭所奏。”
“陛下......”周延儒急了,还要上前说话时,却被黄立极拉了一下衣袖,不得不闭上嘴巴。
“就这样吧,大司马留一下,其他人退下吧。”朱由检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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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穷兵黩武,元辅你为何不让我劝说?”回到内阁,周延儒不满问黄立极道。
黄立极叹了口气:“你不是不了解陛下的性格,他拿定了主意谁也劝说不得。而且正如洪尚书所言,驻兵黑山确实有利于围剿建奴。”
周延儒急道:“元辅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抵御建奴,而是为了防止陛下以后真的要试图占据整个漠南,甚至在漠南筑城,那样耗费太大,我担心会因此拖垮大明。”
黄立极摇了摇头,叹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玉绳,你现在万万不能惹怒陛下,在小事上要尽可能迎合陛下,以得圣心,这样将来才能压过温体仁。”
内阁之中,黄立极最欣赏为人方正的周延儒,最讨厌的便是喜欢争权夺利习惯明哲保身的温体仁,一直把周延儒当做自己的心腹。
“我明白了。”周延儒点头道。这段时间,温体仁咄咄逼人,让周延儒也感到了极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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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中,洪承畴正向朱由检禀告边镇情形。
“辽西彻底经过整编,昔日的辽西镇已经不复存在,辽西主要将领现在大部分都在北京武备学堂培训,学习禁卫军的规矩,等过段时间,臣打算把他们派往内地各省,或去都司任职,或去当总兵副将。这些人都是骁勇之辈,用以平定地方匪患还是非常合适。而把他们从苦寒边地调到内地,也算是对他们进行补偿。
经过整编以后,整个辽东现在共有禁卫军三十个营,编为四军,共十万两千人,四军分驻辽西、辽南、辽阳、和定辽右卫,不过目前大部分军队都集结在辽阳,以保持对沈阳的压力,阻止建奴西侵察哈尔部。”
“宣府、大同和榆林三镇,现在正在进行清田工作。前段时间,宣大和榆林三路出兵进攻黑山,皆被黑山贼击溃,可见三镇边军腐败到何等地步。眼下原本三镇将领皆被捉拿下狱,孙传庭正协同锦衣卫审查其侵占军田贪污军饷罪状。
一部分结果已经送到了北京,想必陛下也已经看到,可谓是触目惊心!三镇之军田竟然绝大部分被将官们霸占,几十万军户竟然都沦为了将官们的军奴,这样的边军哪里还有战斗力可言?
故必须彻底清理军田,把将官们霸占之田地还给军户。这项工作恐怕耗时很久,至少要用到整个冬天才能完成。而这个冬天,建奴很可能会西侵进攻察哈尔,所以募兵训练也必须同步进行。”
“关于募兵具体什么章程?”朱由检问道。
洪承畴道:“考虑到边镇防御,臣和孙总督商议过后,核定了各镇兵额,宣府拟整编禁卫军十营,共三万人。大同靠近归化城,和蒙古人老巢更近,故核定整编四万兵。至于榆林卫,臣有个建议,可把榆林卫纳入延绥,整个延绥镇包括延安府和榆林卫,核定整编兵额四万。这样算下来,三镇共整编禁卫军十一万人。”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榆林可以纳入延绥,其粮草可就近从延绥输运,更为方便一些。对了,一下子扩编十一万禁卫军,各级军官还有监军人选是否足够?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洪承畴道:“军官确实有些紧张,不过监军人选还行,边镇军户中识字者不少,有禁卫军条例,只要稍加培训便是合格监军人选。至于基层军官,确实紧缺一些,毕竟要保持一定的战斗力,不可能把宣大和延绥的禁卫军全部打乱重新整编。臣建议可从辽东镇调一批官兵去宣大延绥,充任各级军官。在先前对建奴的战斗中,有太多将士立功,正好可以提拔一下。”
朱由检点点头:“可以。”
“还有就是屯田政策,孙传庭说要把所有军田分给普通军户,并改变三边军制,把所有军户全部变为民户,改征兵为募兵,军户们以后只需要种田缴纳田租,其他和内地民户完全相同。”洪承畴道。
“你是怎么看的?”朱由检问道。在心中朱由检是赞同孙传庭的办法的,毕竟军户制度太过落后,把军户们限制的太死了。
“以我看来,孙传庭的办法尚可,就是现在不太合适。若是现在把军户都变为民户和内地相同,臣恐以后无法募到足够士兵,毕竟对天下百姓来说,只要有一口吃的,没人想着当兵打仗。”洪承畴担心道。
朱由检一笑:“那就提高士兵待遇,在边镇同样设立保甲,保长甲首等官职皆由退役官兵担任。以后凡是立功退役的官兵,可以在保甲乡镇做官,也可以在县衙府衙为吏。把退役官兵名单登记造册,通知吏部,以后府县所用层官吏,如衙役班头,如巡检、如库大使等,优先从退役官兵中任命。”
洪承畴喜道:“这样的话,天下百姓会踊跃服役当兵。”
“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朱由检继续问道。
洪承畴道:“有。三镇一下子整编十多万禁卫军,需要太多铠甲武器,孙传庭已经发书兵部,请兵部调遣一批棉衣和火铳火炮,但火铳火炮皆由兵工厂负责,兵部武库中并无多少存货。”
朱由检想了下,吩咐一旁侍候的王承恩道:“你派人去趟皇家兵工厂,看看能不能调集一批火铳火炮送往三边。”
王承恩连忙答应,亲自去处理此事。兵工厂距离内宫不远,派出的太监很快回来了,说兵工厂现在根本没有存货,上一批造出来的铳炮刚刚送往辽东。
“三边原先不是有武器吗,先用着便是。”朱由检道。
洪承畴叹了口气:“三边原先是有武器,但大都是刀枪这样的冷兵器。而且原本的武器很多都是军户自家所有。现在整编为禁卫军,总不能让军户再自带武器。”
朱由检道:“奈何兵工厂产能有限,只能等一等了。”
洪承畴便建议道:“陛下,不如也在边镇开设兵工厂,铸造铳炮,如此扩大产能,也可以就近武装边镇禁卫。”
朱由检有些迟疑。若是允许边镇自行制造武器的话,恐怕将来难以控制。
洪承畴看出了朱由检的担忧,便道:“陛下,兵工厂虽然设在边镇,但其主事官员必须从朝廷委派,边将无权管辖。”
“如此甚好。兵工厂主事由皇家兵工厂派人担任,内宫监和锦衣卫进驻负责监督。”朱由检点点头,总算同意了。
洪承畴张了张嘴,他还想把兵工厂设立兵部之下,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蓟州有铁厂,可就近设立一座兵工厂,还有辽东,鞍山驿有煤铁,可在那里设立一座兵工厂。有此两座兵工厂,足以武装边军。”洪承畴继续道。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便是整编所需军费。虽然从败将那里抄了一些银两,但相对于整编十多万大军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十一万边军,每月所需军饷便得二三十万两,还不算其他开销,据洪承畴禀告,三边库房的银子已经用尽,下个月的军饷恐怕无法发出,急需要朝廷迅速调拨钱粮。”洪承畴最后道。
原先的边军也经常缺饷,朝廷经常发不出银子,但只要有粮,只要军户们能勉强活下去,便无所谓。大不了不操练,除了少数值守兵其他兵全部放回家,这样就不需要给口粮,等到打仗时再召集起来便是。
可禁卫军不同,是常备军,是整天都要训练的,这也意味着要每天都管饭,每月都要发饷银。而禁卫军的军饷是原先边军的两倍以上,按照朱由检一开始定的贵军,不许拖欠不许克扣,这就带来了极大的负担。虽然禁卫军的数量比原先边军兵额少的一半以上,但所费钱粮却要多得多。以边镇现在的钱粮,根本就供养不起。
一提到钱粮,朱由检也很头疼,这段时间,花掉的银子实在太多,从福建运来的海贸银子几乎已经花光,幸亏有税务司源源不断的税银,才能勉力支撑。但税务司所入也是有限,孙传庭所需要的钱粮数目实在太大,现在的内库顶多支撑一两个月,可一两个月后又该怎么办?
洪承畴眼巴巴看着朱由检,他虽然足智多谋,但也不知道从哪里找钱。
“有了!”朱由检一拍大腿,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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