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热起来的午后,卫央自后院不到两分地出来。
那一袋洋芋算是种下了,大约一季度便可收获。
他挑选的种子品相不错,加上颇专业的种植手法,夏末收获应当会有不错的成绩。
“只是少了透气的薄膜,加上适当的肥料,产量不可能太高,”卫央在琢磨,“我记得,柳枝柳叶都可沤肥,加入天然肥,提高产量也是可以的,这倒要又请人收一些‘夜来香’。此外,满大街到处都是柳树,收这些难度倒不大,只是怎样沤肥的?”
他早忘了小时候的农家生活中的小技能,但化学多少还是记着一些的。
那就继续列化学反应方程式。
覃大婶的丈夫挑着一担水过来,他今日是来帮忙的,这是个上好的泥瓦匠。
他见卫央在田地周围转悠,笑道:“小郎可是嫌土地太少?”
怎么?
“若有钱,城外多的是土地,只是不如东边的土地肥沃,此外,还有官田可租赁。”那人好心道,“只是战乱频频,城外怕是不安全,但若要在城内种这物件儿,那可就没有许多土地了。”
但到底还是有,在何处?
“忠顺王府有城内田产,”那人神神秘秘道,“不过,我听说哈密要扩大外城,这郭城建立起来了,土地便多了,但凡你有钱,打听些讯息,提前勾买几亩土地应当不很难。”
这就是置业?
卫央用马勺舀半瓢水,在地里少许洒一些,想着这几日来读书练武当中已有一些工夫,遂问要打听这些消息该去找哪里。
那人道:“不在本坊置业,坊主是管不了的,得去卫所问——最好能去王府打听。”
这就想当然了,王府哪里是那么好去的。
先种好这二分地。
卫央遂问道:“我想找个地方沤肥,本坊有便宜之处吗?”
有,很多。
邻家有许多人家,将家业寄托给官府出售,买下来,谁家院子大,自然多的是空地。
“价格却不低。”那人又说道。
卫央再不问,种好了洋芋,将剩下的,他找人挖了一处地窖,大部分存在里头,剩下少部分全部放在厨房,自去找铁匠铺打工具。
不半日,卫央拿着个生铁桶回来,大约有半尺高,直径不过三寸,上头有数个挂钩,下面一面上扎着几十个小孔。
找一块木板,将铁桶镶嵌好,上头设置一个前端带钩子的杠杆。
此物叫饸烙床子,后世西北地区农家常有的厨具。
此外,卫央还将一块铁皮上用钢钉打出几十个窟窿,用一块小木板装起来,便是一个土豆擦子。
将洋芋擦条儿,磨成粉加些许面粉,在锅里稍稍煮一下,放着阴干后,又敲打成粉末,再加入适量面粉,用冷水调面,放入饸烙床子里挤压,便制作成了粉条子。
“今日聚个餐,尝尝加入粉条子的羊肉泡馍。”傍晚的时候,卫央留下三个妇人,又叫她们各自叫自家的人过来,尝试下对他口味的羊肉泡馍。
结果都说好。
粉条子不吸收油腻,羊油却附着在上头。
卫央又教会他们将粉条子拌上自己制作的辣子酱,夹在白饼里,吃一口馍馍,吃一口羊汤,味道又是另一种风味儿。
“家里人都不要闲着,若在家,我教你们制作辣子酱的法子,原料自购买,我只收干净好吃的成品,一斤多少钱,你们算好告诉我,”卫央又想起另一种小零食,又与马夫的浑家商量道,“我看家里有老人,颇为讲干净。若有空……”
“有,这个有,这个很有。”马夫只顾着低头吃饭,此时抬头讪笑道,“只是要耽误小郎的收成。”
“哪里话,一家一户富有,那算甚么富有。”卫央道,“明日起,你们可收许多大蒜,也要收一些葱、姜,我教你们泡制酶蒜、咸菜、泡菜的小法子,我这里常收,你们也可在外头摆摊去卖,多寡我不问,只问我收的品相、干净、卫生、质量。”
那三家连连感激,卫央又出了一招。
他道:“我观你们整日繁忙,反而耽误了功夫。明日起,你们可一家管一个,这个管后厨,那个管前院,另一个管账目。后厨要招人,请愿意来的,也不必定要本坊的,只管来帮厨。前面支应客人的也可再招个伙计,管账的暂且不必了。”
倒不仅是有些法子不愿让她们知晓,而是效率太低了。
一碗饭,人家要吃到嘴都要等半天。
何况卫央手中最珍贵的技术乃是细盐提纯,这个就是教给别人他们也学不会。
物理法冷热提纯,化学法化学反应提纯,不理解其中的原理就算让人在旁边看半晌也很困惑。
那几人纷纷摩拳擦掌,卫央又提起另一件事。
这些天,他不耐牙刷扎嘴,正好提纯细盐过程有大量石膏产生,试着用了下,将猪鬃洗净煮过,又用碱水过下,扎成小股穿过木柄,再用石膏封堵,最后再加盖一层木板,一个方便实用数倍,还美观十分的牙刷子便制成了,倒是那牙膏,他不好随便往里头加香料,也难以气泡,暂且还在试验阶段。
因此,“收一些猪鬃,十斤不嫌少,百斤不嫌多,一斤五十文,有多少要多少。”卫央考察过哈密养猪的人家,猜测大略能收几十斤,索性敞开了口子要。
那么木柄呢?
“覃大婶家的掌柜,泥瓦匠之外还会些木工,待木楼改造完,帮我做一些刷牙子柄,这个另外算钱给的。”卫央道。
有钱拿自然无人不欢喜,一时气氛热闹。
卫央趁机问马夫道:“王府可有风传我家院里的事?”
“有,许多人都说,怕是看上小郎赚钱的手段了。”马夫道。
卫央沉吟着忖道:“看来,王府还没有找到魔教中人潜入哈密的证据,那是魔教的组织力强大;那么那园户的同伴呢?锦衣卫的组织力竟让王府也查不到?”
再想想两月时光过去了,马百户竟没有出现,这更令他奇怪。
更奇怪的是,锦衣卫的腰牌丢在了这里,他们竟不来索要?
一只手,似乎按住了这一切不正常行为的脚步,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只手?
卫央心有所感,只怕大风暴要到来了。
“我如今武功低微,尚且还挡不住大风暴,也不知叶大娘何时回来。”卫央心中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