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澜拿着裁云剑,验也不是,不验也不是。
验,显得小家子气。
厉胜男虽然咄咄逼人,但一直都是光明正大,没有出过半点阴招。
不验,他还真就不放心。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厉胜男没有愚公移山的心,只有以牙还牙的胆。
唐晓澜若是敢验,厉胜男必然会要求验游龙剑和天山神芒,万一动点手段,偷偷淬点毒药,天山派的脸面就彻底没了。
没错,直到此时,唐晓澜也只担心厉胜男会耍阴招,不觉得自己会败。
就在此时,痛禅道:“阿弥陀佛,贫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深感惭愧,既如此,一切罪孽,都归于贫僧吧,二位所用兵刃,均由贫僧检验。”
说完,痛禅拿过裁云剑和游龙剑,认真看了一眼,道:“无毒。”随后把剑还给两人。
厉胜男拔剑出鞘,站在下首,抚剑说道:“请唐掌门亮剑赐招!”
唐晓澜道:“厉姑娘,你远来是客,请先赐招!”
厉胜男笑道:“晚辈自认剑道修为不如唐掌门,练有一招绝杀,唐掌门只要能接住,便算你赢了。”
梁系和金系很像,比武较技多是套招,斗个几十上百招是常有的事。
别说唐晓澜,便是巅峰期的张丹枫、金世遗,也做不到和同境界的人一招分胜负。
这半个月,唐晓澜也调查过厉胜男,知道她胜过孟神通的事,猜到她可能得了乔北溟的传承,提出一招定胜负,必然有爆发力极强的绝招。
但天山派以剑法称尊,比什么都能怂,比剑不能。
唐晓澜宝剑一挥,道:“既如此,便请出手吧!”
“唐掌门小心了,接我一招!”
话音未落,裁云剑上放出了灿烂至极的光华,和天山之上的云雾融为一体,缥缈无定。
厉胜男呢?
她已经飞身上了半空,好似天山神女,刺出了风华绝代的一剑。
唐晓澜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辉煌灿烂的剑法,厉胜男出剑的一瞬间,冷到骨髓的剑气便已经笼罩了他周身要害。
更为恐怖的是,这一剑的变化并不是在出招之前,而是在出招之后。
宝剑明明已经前刺,剑尖却仍旧变化不定,唐晓澜根本就来不及思索厉胜男还能变招几次,他只来得及在裁云剑刺到身前的时候,横剑阻拦。
天山派的大须弥剑法是天下间最沉稳的剑法,号称能“以芥子之地藏须弥之威”,攻守合一,变化繁复,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无懈可击。
唐晓澜催动了全身功力,用出了最稳重的一招。
但仍旧没用,大须弥剑法是人间的剑法,破不了来自于白云之上的绝剑。
即便厉胜男的剑道修为远比不得叶孤城,只能发挥出这一招八成威力,但这已经足够了。
先声夺人之下,唐晓澜已经无力回防。
裁云剑刺破了唐晓澜身前的重重剑影,点在了唐晓澜的心口。
观战众人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号称天下第一剑客、天下第一高手的唐晓澜,竟然会在剑法对决中一招失败。
厉胜男那一招绝美的剑法更让人心驰神往,尤其是在天山云雾的笼罩之下,让人感觉见到了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
唐晓澜道:“好剑法,能不能告诉我,这一招叫什么?”
厉胜男道:“天外飞仙。”
以唐晓澜的武学造诣,当然看得出这一招绝不可能出自乔北溟,甚至和乔北溟没有分毫关联。
明着说是乔北溟传人和张丹枫传人的比试,用“天外飞仙”算是“犯规”。
但唐晓澜没有辩驳,奇遇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真要较真,不管是修罗阴煞功还是大乘般若掌,都不是乔北溟本家绝学,“正邪合一”的“正”更是从霍天都那忽悠来的,是张丹枫的功夫。
难不成说乔北溟是张丹枫的徒孙?那可真是贻笑大方。
输了就是输了,厚颜辩驳只会惹人耻笑。
唐晓澜赞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这一局我输了。”
厉胜男道:“唐掌门慷慨,下一局咱们比暗器,方才承你让招,这次就请唐掌门先发三支天山神芒。”
若是方才说这话,少不得被人耻笑,但众人见识了厉胜男的绝妙剑法,对于厉胜男心存恐惧,反倒觉得先出招是好事,生怕唐晓澜不答应。
本空大师道:“礼尚往来,该当如此!”
萧青峰跟着说道:“不错,厉姑娘这番好意,唐大侠理该接受,如若不然,反倒让人误会你小觑她了!”
唐晓澜心里甚为难过,想不到自己天山闭关这许多年,自认当世无敌,临到老了,竟要一个晚辈让招。
但他也怕厉胜男又拿出什么隐秘绝学,只得应道:“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姑娘盛情,老夫恭敬不如从命。”
唐晓澜吟的诗句是李商隐称赞侄子韩偓的,有“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意思。
如此说话,表明唐晓澜不再把厉胜男当成晚辈,而是强敌。
唐经天选好了三枝天山神芒递给父亲,唐晓澜吸了口气,说道:“厉姑娘,老夫得罪了!”
双指一弹,登时一道暗赤色的光华,闪电般的向厉胜男射去。
厉胜男弯下身躯,拔剑一迎,只听得“叮”的一声,一道白光飞起,那道暗赤色的光华给白光一绞,登时中断。
以裁云剑的材质,莫说是天山神芒,便是把游龙剑扔出去,也能一剑斩成两段。(注)
唐晓澜自然知道厉胜男不会被一招击败,左右手连发,弹出余下两支天山神芒。
第一下用六成力,一为诱敌,二为误导。
这两下用了十成力,神芒射出,有风雷之声,威力无比。
厉胜男毫无惧色,不提她身上穿着软玉甲,就算没有护甲,这两支天山神芒也伤不了她。
以天罗步法避开一支,反手一掌“大乘般若掌”,把最后一支拍落。
全场鸦雀无声,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唐晓澜即使不为她的暗器所伤,至多也不过扳成平手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