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说的是,为儒者,当心系百姓,立志于天下。”
宽阔的城楼下,大雪纷飞而落。
文玉穿着一身青色儒衫卓然而立,儒雅随和之间,给人最多的反而是沉稳和可靠。
“可若是可靠,未来又为何背叛大炎,背叛这天下,从而投靠异族?”
周长青心绪复杂,他想过许多次自己见到文玉时的情景。
但没想到,会是眼下这个情景。
在这天地皆白,人群熙攘的情况下,师兄站在风雪之中,于城楼之下,翘首以盼的等着他。
“文师兄,你知道我今日要来?”
周长青快步走上,恭敬的行了兄长之礼,当即问道。
不论如何,在文玉还未背叛师门,背叛这大炎的百姓之前,同为大儒张家卫的门下,他们还是师兄弟。
既是师兄弟,便理应依礼而行。
如此,来日若真是刀剑相向,便也不会心中迟疑,无法断念。
“一个多月前,我收到师尊的来信,知你也要来京都,算算时间,你也应该到了,便试着在此地等你。
不过我还是算错了一些,在此地多等了半月。”
文玉笑着还了一礼。
“途中遇见一些事,便也耽搁了一些时间,倒是让师兄在这寒冬中久等,还请师兄赎罪。”
“是我自己愿意等你的,师弟又何罪之有?
仔细来讲的话,我原本以为师弟应当在明年春夏之时前来。
却不想师弟会来的这般快,是担心蛮族犯边,还是那后金?”
文玉说着,便引着两人径直的跨越了城楼,顿时一片片鹅毛大雪,打着漩的落了下来。
“既然师兄如此坦诚,那师弟就不虚言了,师弟之所以来的这么快。
是因为文化入侵这滩水太浑,怕师兄把握不住,故而来的这般快。”
周长青说着就眨了眨眼。
“哈哈,师弟这话有趣,不过师兄最近的确有些事想不通。
哪怕是这凛冽的寒风,也无法唤醒我的清思,师弟若真能把握的住,那为兄就先在这里,多谢师弟援手了。”
文玉闻言略有错愕之色,随后坦然的笑道。
“怎么,最近有人找过师兄?”
听到这话,周长青却是心思一沉,当即问道。
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玩笑话一般的点醒,居然还真有收获。
“有,不止一个,其中那名家之人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
看看这时辰,怕是我们回府之后,他便要来了。
师弟倒是刚好可以见一见。”文玉笑着说道。
“名家?哪个名家。”
周长青有些错愕,按照邪圣未来的说法,左千均不是调查到的是儒家,孔衍直那帮人吗?
“先秦诸子百家之中的名家,我也没有想到还能在这京城,见到名家的人。”
文玉说道。
“嘶……”
“师弟为何倒吸一口冷气?”
“想让这冬天变得热乎一样,不过现在看来,此地之浑,怕是也会超出师弟之所料啊。”
周长青感叹道。
“除了名家以外,还有那些人,都过来见过师兄?”
“来了不少,不知道师弟最在意的是哪些人?”
文玉看了看周长青,目光落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上,缓缓的说道。
“可是涉及到文化入侵之人?”
“师兄知我。”
周长青点头道。
“那便随我走吧,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到了书院,我们在详谈。”文玉说道。
“正好师弟也可以帮助捋一捋其中的思绪,要知道,如今你阳明三君的名声,可甚是响亮呢。”
“阳明三君?师兄是从哪里听来的。”
周长青心轩和王守忠还真把临时的名头,传到京城来了不成。
“师弟三人解析了雨水形成的缘故,又岂能继续平庸下去。
说不得今日之后,来拜访你的人,也会多起来。”
“师兄说笑了。”
半个时辰之后,坐落在炎京南中城区域的一处学院内。
“这么说,文化入侵看似是有朝中大臣和儒家主导的一次针对异族的谋略。
实际上是以儒家为首,诸子百家的又一次争锋。”
阁楼内,看着看着满园冬雪,周长青放下手中升腾着热气的茶杯,目光凝重的道。
他没想到,这其中的牵扯,会这么复杂。
“虽然人数颇为复杂,但总体而言,大致分为三派。
以东林君子为首,看似儒家实则是杂家的一派。
以北孔为首的儒家正牌,最后便是以兵家、法家为首的一派。
其余我所知道的几家,大多都是明里或者暗里,通过朝中党派支持这三派。
但这三派看似泾渭分明,可经过为兄这段时间的观察,却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说到底,自从儒家独大之后,真正的诸子百家,又能有几个还保留着纯粹。
以兵法两家为一派的主张在文化入侵之中,坚持让后金之人必须摒弃后金文字,学汉字观汉礼。
且律法也要以大炎为主,不能保留旧俗等。
但以孔家为首的儒家,却认为这样太过不近人情。
认为后金既然已经自立为国,虽然是在大炎的默许下为国,以牵制草原蛮孟。
可作为一个国家,哪怕需要向大炎臣服,可也应该得有他们自己的旧俗,不然就是不知礼。
至于东林君子一派,却是雨露均沾,既要面子,也要里子。
不过是想以此,作为自己晋级的资本而已。
于他们而言后金文化保留于否,亦可也不可。
他们的目的,实际上还是草原上的牛羊等,以及江南货物于其倾销之间,所带来的庞大利益……”
文玉细细的说着,一一为周长青讲述着文化入侵的种种细节。
已经打探证实的,还在猜测之中的,事无巨细,全部说的一清二楚,也一干二净。
哪怕周长青已经实现预料到了其中的复杂,可也听的一阵耳晕目眩。
“呼……”
待到所有的一切全部讲完之后,周长青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目光看着文玉道。
“那师兄有何看法?”
“愚兄以为,刀不能放下,礼也要拎起来。
此二者合一者,方能叫异族在听命之时,不会出现背刺之时。
可这其中的度,该如何把握,愚兄却是难以决断。”
文玉看着窗外因雪太厚而被压垮的树枝,目中有着沉吟之色。
“众观自古以来,异族一旦强大,便以侵蚀中原为首要目的。
就像师弟此前所言一般,不管是蛮族还是后金,但成一国,有自己的军队者,无不想壮大也。
此前我也以为文化入侵不会出什么事,可在京城待的这数月。
却不知为何,心中却不时出现饲养之犬,反噬人主之事也。”
说到这里,文玉的目光看向周长青,带着寻求之色。
“师弟,你能告诉我,我为何会有此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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