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东边一片火红,血色一般的光芒照耀之下,银装素裹的世界是那么的晶莹剔透。
一望无际的四野当中,一条小路向西北延伸开来,头尾掩盖在雪色当中,这一段又穿过稀稀疏疏的松林。在雪窝之中曲曲折折的延伸着。
古松枝桠如龙蛇游走,几只稚鸡在雪窝之中觅食,五彩的羽毛在朝阳映照之下,分外的绚丽。
一只松鼠将巨大的尾巴竖起,发出尖叫,恐吓着有恃无恐的野鸡。柳云卿一行四人便在这松柏古道上行走着。
天气寒冷,一番疾走之后,竟然满头大汗。四人浑身冒着热气,在冬日的清晨当中,好似缭绕着四团白雾一般。
上午无话,到得正午时分路过了一片村落。花了几百大钱,在农舍用了早饭。稍稍歇脚之后,这又风尘仆仆的赶起路来。
四人自前日午夜出发,到得第二天晌午过后,那杨提辖与林教头乃是行伍出身,长路常走,脚力了得,此刻也是筋疲力尽。柳云卿与三郎直觉得双腿有千斤之重,好似灌了铅一般,气喘吁吁的狼狈不堪。脚上也起了血泡,疼的十分厉害。
杨提辖与林教头分别搀扶着柳云卿与三郎,一脚深一脚浅的艰难行走,转过了一片竹林,终于看见路边斜挑一面酒旗,上面绣着“久住张大郎家”几个大字。
四人心下一喜,林教头与杨提辖脚下用力,扶着柳云卿与三郎往前而去。
此处四野无非灌木树丛,或者翠竹摇曳,风声飒飒。只见林中空地大约一亩左右,东西北皆有三间茅屋懒懒洋洋的,无精打采的横在古道旁边,周围用篱笆围着,里面大多乃是空地,想是春日乃是一片碧绿的菜畦。
一颗柿子树十分雄壮,树干笔直直插云霄,枝桠遒劲有力,长着半开的大伞一般的树冠,想来年岁已久。挂着红彤彤的的雪柿子七八十个,个个一半负者积雪,白的剔透,另外一半红的可爱。
有人路过,一只大黄狗“汪汪汪汪”的高吠起来。
柳云卿手扶着竹篱,见那大黄狗被铁链拴住,人立而起,狂吠之中,十分狰狞。旁边一个铁塔一般的汉子,下身只穿着短裤,露出矫健的小腿。如此天气,竟然将上身赤裸着,那浑身的肌肉一团一团的。
此人面阔嘴大,长着络腮黄须,恰似老虎得道成精一般的面相。正在解牛,那牛大约乃是刚宰杀不久,还冒着热气。柳云卿嘀咕道:“耕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源,官府不让宰牛。这大汉这般明目张胆的违反律例,想是此处十分偏僻的缘故吧!”
那大汉见有人前来,偏偏却并不理会。柳云卿正要张嘴询问,便听得茅屋一侧传来满是媚俗的声音:“雪后天晴,正是最冷的时候,几位客官远道而来,快快进屋歇息歇息。”
这声音满是风尘女子的腔调,听得柳云卿汗毛竖起,但那话音一落,便从茅屋之中扭腰摆跨的走出一个妇人。
这妇人人里面穿着猩红的抹胸,竟然将大半个胸脯裸露在外,好似平原上隆起的山丘,特别的突出,让人不得不注意此处风光。
这妇人外罩着紫色比甲,也是身段袅娜。下身百褶长裙,金莲穿着弯弯绣鞋,衣服宽松,而其纤腰翘臀则呼之欲出。
长着弯弯秀眉,鼻儿也翘,嘴儿也小。长相原本出众,只是那皮肤黝黑了一些,那双大大的眼睛,眼白也白的好看,偏偏露出了艳俗的淫荡之色,恰似那烟花柳巷之中的人物,章台楚馆外面站街女子。
妇人出门之后,一面满脸春意的往四人身上觑着,一面骂着那解牛的汉子道:“你个油瓶倒了也不扶的懒汉,三车话换不了一声吭的闷牛。客人来了也不招呼,亏你这还是祖传的买卖哩!”
那解牛的汉子铁塔一般,雄赳赳的大好男儿,被这女子一骂,脸上一脸落寞,先是张嘴喏喏不能成言,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看着柳云卿四人,那重枣一般的脸变得如同树上的柿子一般,一会儿之后,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来……来了,进……进来就是。何必……何必说话哩!”
原来是个结巴,说的话也莫名其妙,云里雾里一般,三郎见他这般窘迫的模样,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柳云卿故作严肃的瞪了三郎一眼,正要说话,又见那妇人缓缓而来,侧身福了一福,身前又露出大片春光!
“客官万勿见怪,奴这汉子呆笨了一些。却烧的一手好菜,包叫客官满意。小妇人也是有眼色的,与那些茶博士,小二不同,也能唱那时兴的小曲,客人定然会欢喜的。”
这妇人说着,便上前而来,竟然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柳云卿身上。柳云卿只感觉肩头一阵温热,一时之间,竟然也是脸红心跳的模样,急忙打岔道:“敢问娘子,此处乃是何地?娘子与大哥又该如何称呼哩?”
小妇人此刻靠着柳云卿的身子,一边又向林教头等人送着秋波,言道:“好叫客官知道,此处是襄邑县地界,唤作‘竹林窝子’,奴夫家几代人皆在此开个小小脚店,也就有了这么个地方。前往东京与应天府的客官,大多是知道我们夫妇的。”
妇人说着,双目流转,充满了暧昧的味道,道:“奴只因为长得黑一些,便唤作‘墨娘子’,奴那汉子呆头呆脑,只有浑身的好气力,又天生怪像,因此便取了个‘呆虎儿’的诨名。”
“贤伉俪名如其人”柳云卿一边避着妇人过分的热情,一边说道:“名讳十分贴切。贤伉俪一人如花美艳,又颇为热情,一人精于烹饪之道,身高力大,正好防范贼人来袭。正是天作之合,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开店营生,真是珠联璧合哩!”
那妇人闻言掩口而笑,道:“客官这番话的口气,倒与奴那去世了的婆母一般了。”
妇人一面说,一面走,招呼柳云卿等人进了屋子,又道:“奴那婆母自远远的见了奴家一面之后,便请了媒婆有七八波之多,愣是将奴骗来做她儿媳妇了,她的想法倒与客官一样了。”